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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沒有愛情,我並不覺得可憐。連自己都經營不好又如何去經營我和另一個人的愛情呢?

  杭愛仍然站在他一貫站的那棵樹下。仍然捏著手機摁我的電話號碼。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我們走吧。

  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被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攔住。

  大哥哥,給姐姐買束花吧。小姑娘睜大明亮的眼睛。她柔軟的頭髮上有雪花,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晶瑩的光芒。這光芒讓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杭愛有些為難地看著我。我看了看小姑娘凍得通紅的手,乜斜杭愛一眼。杭愛,你就破費一次吧!

  杭愛愣了一下,朗朗地笑了。他用笑聲很好地隱藏了驚訝。還好,他挑的是百合。我有些感動。他記住了,我是討厭玫瑰花的。尤其是紅色的那種。血紅血紅的,總讓我想起《大紅燈籠高高掛》中齜牙咧嘴嗑瓜子的卓雲。我知道這兩者沒有多大關係。甚至說是沒有關係。有時候,我也弄不懂自己。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想成有一定的必然聯繫。我那樣想的時候,自認為很清醒。記得上初中的時候,教我物理的是個半禿但很和藹的男老師,姓劉。但每次在路上遇見,我總會脫口而出,唐老師好,問候完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劉老師一次次原諒了我的壞記性。事後我有些害怕。我以為自己腦子裡一定有哪個小零件壞掉了。還好,後來上高中、大學,再也沒有犯過當年的糊塗。只是還會很容易忘掉一個人。忘得一乾二淨,徹徹底底。這仍然讓我擔憂。

  杭愛脫下自己的手套,遞給我,然後再把花給我。這個傻小子不知道,他遞給我手套的時候,我的眼睛是濕潤的。我捧著花,看了看碩大的花朵。二十二枝,我的年齡。

  丫頭,今晚怎麼這麼乖?說真的,我還真有點兒不習慣溫順的你。杭愛兀自笑了。我狠狠地擰了他一下,有病啊,你他媽受虐狂不成?杭愛拿手揉著被我擰痛的地方,一臉無辜。

  丫頭,想去哪家店鋪宰我?說吧!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杭愛儘量想把氣氛弄得輕鬆。

  隨便。我看著空中飛舞成碎片的雪花,眼睛一眨不眨。

  杭愛突然轉身快步走向路邊一家奶茶店。他回頭不懷好意地笑著說,等我一會兒。

  回來時,他手中拿著兩支隨便霜淇淋。這個死杭愛,總是尋我開心。他一邊幫我剝包裝紙一邊說,看我是不是神通廣大。你要的東西,沒有我搞不來的。

  我沒有笑。我想起了封校的時候我過的那個生日。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可以脫掉西裝,爬上校園深處的圍牆。他接受了這麼沒有風度的做法,只是為了給一個叫卓雅的歇斯底里的女孩子買一個生日蛋糕。我,真的欠他很多。

  卓雅,又在想什麼呢?杭愛歪著頭看我。我發現,他的目光在雪花中出奇地柔和。

  沒什麼啊!我轉過頭看他。不過,我真的開心起來了。

  杭愛伸手想幫我拍掉頭發上的落雪,我推開他的手。我可以對每一個男人無所謂,但除了杭愛。能維繫我們的友情的,我想只有兩個字,認真。在我頹敗的時候,在我絕望的時候,我可以把自己隨便交給身邊的男人。但不能是杭愛。我沒有欺騙杭愛,我沒辦法愛他,我就不能傷害他。也許我的小心翼翼早已對他造成了傷害。我可以和其他的男人接吻,嬉戲,甚至做愛,但在杭愛面前,我自動退出了一段距離,我希望他能明白。

  也許只有真正珍視一個人,才能這般小心翼翼。

  還是選擇了Blue Bird酒吧。推開門,暗黃色的燈光就把我淹沒了。我覺得今晚的一切都是暖融融的。明天,也許會有新鮮的太陽,即使落雪不停,也一定是乾乾淨淨的。

  我在杭愛前面,徑直走向最裡面靠牆角的位子。那裡有一棵茂盛的假梅樹。樹上的花是橙黃的,這讓我想到一個詞語,積極向上。我這種隨意聯想的習慣又上來了。不僅撲哧笑出了聲音。杭愛說,卓雅,你高興的樣子真好。我並沒有客氣地說謝謝。欠一個人太多,說謝謝會顯得很猥瑣。

  我順手拿過放在桌子上的直筒杯玩起來。天藍色的直筒杯上畫滿了星座,我在杯子上找獵戶座。我一直認為獵戶座是所有星座中最吸引我的,它有一種張弓欲射的霸氣。我又莫名其妙地想到康熙。康熙是個傑出的帝王,也是個出色的男人。做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單單欣賞他的箭術和在圍獵場上呼嘯遠去的背影,就足以讓一個女人滿足一輩子。

  卓雅!杭愛輕聲地叫我。可能是怕打擾別人。今晚不要喝太多酒好嗎?

  我點點頭。杭愛斟滿兩杯紅酒。我還沒有跟一個男人相視而坐舉杯喝過紅酒。我一直覺得那不是我的風格。紅酒是為愛而喝的。而白酒,是為憂愁。

   在靠牆的位子,我們說了很多話,趁杭愛只顧著說話的時候我還是喝了很多酒。我需要這種溫暖的液體。服務員端上來兩杯奶茶,說是酒吧免費贈送的。把我們當情侶了,我醉眼迷蒙地說。杭愛說難道不像嗎?我說像,像,我們是天造地設的。天造地設的一對人渣。我放肆地大笑起來。周圍的人都扭頭看我。杭愛站起來大聲地吼叫:看什麼看?我們,都他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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