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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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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說這些女工大都是外地來的打工妹。我看著她們認真地工作,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心裡有些莫名的感動。一個每天三班倒的女工拿一份八九百元的月薪,竟可以有這麼燦爛的笑容,這的確讓人感動。 張家港人永遠停不下來。五十多歲的阿婆照常去工廠上班,她們習慣了花自己的錢。她們給兒子買房子娶老婆但她們不用兒子的錢。她們把自己的愛全部傾倒出來了。在路上溜達的時候,會看到上了年紀的老爺爺老奶奶搬一個矮小的凳子在路邊的綠化帶鋤草。他們輕鬆地幹著活還聊著天,一派安靜祥和。 晴天的中午我會拿著尼康相機去長江邊上。因為那裡有漂亮的蘆葦。我喜歡書上描繪的蘆葦蕩的樣子。決定去看看。那裡的蘆葦環繞著江水,給江水披上一條質地柔軟的圍巾。一陣風吹來,蘆葦輕輕拂動,像搔首弄姿的舞女。那兒有個很大規模的拆船廠。工人們穿著橘黃色的工作服,搬弄著一大堆笨重的鋼鐵。因為是中午,就看到了一些婦女站在高處的平臺上四下張望。她們在尋找自己的丈夫,她們是來叫男人回家吃飯的。工人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這些婦女往往也區分不出哪一個是自己要找的人。但男人們這時眼睛似乎格外明亮,遠遠看見自己的妻子,就不停地揮舞著手臂。他們會麻利地幹完手中的活,然後朝這邊快步走過來。走到妻子身邊,脫下滿是油污的工作服,一身鮮亮地跟老婆回家了。 我喜歡這溫暖的情景。他們也許不是最富有的,但我相信他們是最快樂的。 張家港的工廠多如牛毛。紡織廠,五金廠一座挨一座。外地人如潮水般湧進來,很快就把這個小城弄得鼓鼓囊囊的了。但它依然很乾淨。偶爾表姐會介紹湖北的老鄉給我認識。他們很熱情地跟我聊天,邀請我去他們租住的地方吃頓便飯。我禮貌地拒絕。我知道,他們的收入都不是太高,不忍心讓他們破費。 這裡的孩子,學習相對輕鬆一些。家長並不強迫他們去上培訓班,輔導課之類。本地人辛苦了幾十年,家家都有一幢漂亮的三層小洋樓,手中還有不少積蓄,大部分家長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孩子考不上大學。反正他們自己是這樣過來的,照樣生活得很好。孩子的憂患意識不高。不像鹽城。以前我從地理書上知道鹽城有丹頂鶴有麋鹿。從張家港到鹽城走高速只要兩個多小時。表姐夫開著他的別克車帶我們去遊玩。高速兩旁的綠化帶不錯。行道樹鬱鬱蔥蔥的。進入鹽城,我就開始嘀咕,丹頂鶴在哪兒呢?我還以為鹽城的丹頂鶴滿天飛呢。去了才知道麋鹿保護區在大豐,而丹頂鶴在射陽。鹽城人挺幽默的。他們有自己的新馬泰。新四軍紀念館、大銅馬、泰山廟。我們一一玩過去。遺憾的是「十一」的時候,丹頂鶴都還在北邊的黑龍江,聽管理人員介紹說冬天才飛回鹽城過冬呢。為了迎接那稀有動物的回歸,人們都顯得忙忙碌碌的。 大豐人很驕傲。他們讓麋鹿從三十多隻發展到現在的六百多隻,讓麋鹿的名字從世界白皮書上走下來。中國只有兩個麋鹿基地,一是湖北的石首,再者,就是鹽城的大豐了。麋鹿保護區說白了就是一個大的生態公園。裡面有花草有樹林。我們登上一個高高的檯子,下面的景致一覽無餘。這種叫「四不像」的小東西的確可愛。它們在遊客眼皮底下奔跑嬉戲甚至公然調情。 除了這些,我對鹽城的印象暗淡下來,只記得市里富人很多。紅旗、奧迪在路上撒著歡兒。計程車都是悅達起亞,新近又出了新車型的千里馬。瀛州賓館是四星的,悅達大酒店也是。總台的服務員很漂亮,說話很溫柔。 鹽城的乞丐特別多。一家叫碧珠作坊的門市開業的時候,十幾個乞丐在鞭炮聲中喊聲震天。這讓在它對面的土菜館裡吃飯的我內心翻騰。中國,還是窮人多啊。 一周的走馬觀花,刻在我記憶中的東西太少。它們都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不過我還是希望張家港越來越厚重。張家港的男人越來越有型。越來越有型的男人,會有一個從人群中走出來說要娶我。 又回到學校了,304鬧哄哄的。貓去了洛陽還去山西的平遙古城逛了一趟。帶回來一遝照片並分給我們一人一塊梅花玉,說你們慢慢看吧。阿布和歪歪去了青島。在海邊阿布露出了風騷的笑。柳兒和蓮沒出去,待在家海吃海喝。她們唧唧喳喳地講述著各自的所見所聞。我提前爬上床呼嚕去了。 刺耳的電話鈴聲把我吵醒。我摁下接聽鍵,杭愛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今晚睡這麼早。睡眼惺忪的我含糊地說有什麼事啊?杭愛笑了,卓雅,你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對我。回來也不說一聲,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啊?我笑了很久。這個可愛的小男人。我說明天給你吧。他說好的,明天請你吃川菜。新開了一家。聽筒裡傳來很響的風聲。杭愛在大街上。我摁下手機的紅鍵,風聲沒了。 下午六點,杭愛打我手機。我看見他站在樓下的桂花樹旁邊。每次他都站在那個位置,然後打我的手機。其實我一直希望有個男人能站在樓下很響亮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的手插在牛仔褲裡踢踢踏踏下了樓。杭愛只是看著我,微微笑著。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把手伸向我。我昨晚答應他的。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紅色的盒子。這是塊微雕。月牙狀的乳白色獸骨上有一行小字:永遠的祝福。俗氣的不能再俗氣了。杭愛很喜歡,從盒子裡掏出一柄放大鏡很認真地看。我突然有些愧疚,這塊微雕並不是買給他的。在暨陽路上看到那個老藝人,覺得有意思,就隨便買下來了。本想刻上一句靜靜地等候,又嫌自作多情了些,就對老藝人說隨你刻點什麼上去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候些什麼或者說有沒有人可以讓我等候。 走進那家新開的川菜香,還好,有空位。坐在古色古香的木桌木椅上,我的心情明朗起來。杭愛現在已不再提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在我面前也開始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這讓我覺得自己很下賤。老在他面前招搖過市。其實,他是寧願被我宰也不願我冷落他。我是個很鬱悶的人,一年到頭吃魚香肉絲也不覺得乏味。杭愛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永遠是大方的。他把糖醋裡脊、京醬肉絲都推到我面前。笑著說卓雅這是對你的獎勵。我說獎勵我什麼啊?他說獎勵你的明智,卓雅大小姐又恢復單身了。我死命地嚼著嘴裡的菜。我知道,他想知道張維的情況。這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卓雅,不要輕易把自己銷售掉,二十年之後中國將出現四百萬光棍。女人是多麼搶手啊!杭愛天生是個會調節氣氛的人,這可能預示著他將來會很有出息。我差點噴菜。二十年,二十年之後我他媽都到更年期了。杭愛笑得直喘,他學乖了,要是往常,他肯定會接上一句,放心,我會湊合著要的。這頓飯吃得很快,我吃得很飽。有男人為自己掏腰包一直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回學校的路上,杭愛說真快啊,三年就這樣過去了。是啊,就這樣過去了。還有三個月,大三就完了。以前還窮開心說我們除了沒有錢什麼都有,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我再也不敢在小說裡寫這樣的句子:我拿大把大把的時間幹什麼幹什麼。我已經沒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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