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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時光

  If someone or something falls,they move quickly downwards onto or towards the ground.

   一切的回憶,一切的所作所為胡作非為,一切的荒唐的青春,一切的無奈的現在渺茫的將來,都在一個小城的夏天另一個老城的冬天墜落下去了。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砸得塵土飛濺。

  一切歸於平靜。

  1、手指上的戒痕

  從二十歲開始,我就在鍵盤上敲打愛情。我說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那只是我的含蓄的驕傲方式。一個男人,讓我拿一輩子來忘記。這是我這本小說的一種出場。對愛情,我是有野心的。而且算得上野心勃勃。不要尋根究底,不要含糊其辭。所以我承認在那個青黃不接的年齡,我在張維身上種植了愛情。顆粒無收沒關係,畢竟信仰還存活著。

   手指上鑲嵌著一枚深藍的瑪瑙戒指,太陽光底下,發出招搖的光芒。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在哪個小店買來了這枚戒指。從來不曾褪下它,在人面前。因為它覆蓋著一道深深的戒痕。

  張維是我的戒痕,是我為時已晚的夢幻。

  2、青春的放映

  那個有雨的日子,我們一組二十人在藝術樓的大廳拍試講光碟。中文系的老師們千挑萬選才組成了這支隊伍,這是輔導員說的。我私底下道,只不過是癱子裡面挑跛子,垃圾箱裡刨易開罐罷了。我很榮幸被老師們當做鋁製品撿了起來。試講的內容已不重要,我只記得負責攝影的是校報編輯部的張維老師。我曾客串到文秘班聽過他的攝影課。他擺出一台台不同型號的照相機,我就像看小朋友搭積木一樣看他在講臺上擺弄那堆或銀灰或夜黑的東西。後來又播放了動畫大片《怪物史萊克》。看到興奮處我拍著桌子叫好。他走過來好奇地問道,你是新來的?周圍的同學都笑了。老師,她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叫卓雅。張維老師淡淡地說,哦!是卓雅。那口氣好像他早就認識我一樣。

   我是最後一個試講的。拍攝過程中,張維沒講過一句話,封鏡的時候,他說:卓雅,你的講課水準比你寫的小說差遠了。我抬起頭,看見了攝像機後面那張似笑非笑很欠抽的臉。他開始收拾攝影器材。結束時已近十二點,中午張維請客。那家黃酒館的老闆是我同鄉。酒是地地道道的家鄉風味。張維看我大杯大杯往肚子裡灌黃酒,顯得很驚訝。其實,從小到大我一直喜歡喝酒,因此訓練出了現在不錯的酒量。和張維碰杯的時候,他看著我的手腕說,你的手錶很好看,是不是為了標榜個性?我端酒杯的手便停在空中。腕上的手錶是花一百五十塊錢從淘寶裡面淘出來的。不知道什麼牌子。錶盤是石頭記,黑色的。裡面躺著一片楓葉,同樣是黑色的。張維見我不說話,又道,卓雅,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筆名?是不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應該讓自己的名字打出品牌的時候?我深深咽下半杯酒,抹了抹嘴道,現在沒有用筆名的必要啊,缺少魯迅那個年代的背景,再說現在有些東西是要講求資格的。是的,我的文字太嫩了,嫩得像剛剛轉紅的蘋果,不是脆生生的那種。咬一口,會有澀澀的汁流出來。

  張維夾起一塊金槍魚放進我的碟子裡。我把玩著手中的白色陶瓷杯,愣了一會兒。我驚羨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尚能說出略顯青春而偏執的話。見我沉默,他又自顧自道,卓雅,我想你離開學校後會寫出好一點的東西來。那些現在不方便寫的日後會走進你的文字。這個男人,讓我驚異了。他的每句話都是乾燥而尖銳的,像極了我。

  現在想來,張維的話是那麼透徹和直指人心。這樣的男人,我有多大身手,能逃過命運的劫難,不去愛他?

  早就開始用陳述句式記錄身邊所有的發生了。過去用眼睛,而現在用藍黑的鋼筆。如果把我的思想染成幾大塊的話,面積最大的那部分一定是灰色的。這一塊鋪天蓋地的灰,也許在我學生時代我的張維老師已經察覺到了。然而,什麼是方便寫的什麼又是不方便寫的呢?眼神是我自己的,我用它去丈量每個季節的風和冬天的歌,收放自如。不記得在哪兒看到兩行詩,大概是寫給斷去枝丫的大樹的:我失去了一隻臂膀,就睜開了一隻眼睛。四年的大學生活,我就如一棵漸漸長高的樹。母親的離去,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大雪,密密匝匝壓下來,我的常青的葉子片片飛散。我聽見自己的肋骨在風雪中根根斷裂的聲音。有人告訴我,不高興的時候,裝著很高興,裝著裝著,似乎真的高興了。於是,我總是把笑容掛在臉上。那段時間,我給自己製作了一個個完美無缺的欺騙。

  你應該還記得張維對我說的第二句話。哦!是卓雅。這僅僅是因為卓雅這個名字在系報校報以及那個巴掌大的小城的晚報副刊上頻頻出現。我曾用催人淚下的語句寫過雨後彩虹,寫過老家甘洌芬芳的黃酒。我拿拾元一張的稿費去買藍帶啤酒,去燙亞麻色的頭髮。做這些只是為了遺忘。那時我不知道,遺忘是一塊濕漉漉的純棉毛巾,擰得再狠還是有水分的。

  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幸福的。那些或悲或喜的事情前前後後向你奔過來,你是富有的。至少它們佔有過你或你佔有過它們。昨天還收到阿布的短信,阿布告訴我她還在寫詩,寫我在懸崖上焚燒灰色的花朵。她說她不寫校園題材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也許太熟悉,熟悉得能嗅出自己味道的東西是每個人都不願觸碰的。大學其實就是一份份包裝精美的禮物。裡面包裝的是補鈣的也好補鐵的也好,都含有大量的激素。人們帶著一份或虔誠或憧憬的心情去購買,他們得到的只是那種津津樂道的氣派,實際上對身體的益處都是無從談起的。當時我選擇這所師院,是因為它在漢水之濱武當腳下。這所大學在我面前顯出前所未有的寬容。它以一種見慣不驚的心態接納了數學考了32分的我。

  這園林學校的確名不虛傳。走在鳥語花香的幽幽石徑上,我的確興奮了好一陣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墨苑,松林,漫山的草(後來這裡被我們稱為情人坡),一望無際的橘子林……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美好的讓我錯以為找到了夢中的綠洲,心中的彼岸。其實我在介紹園林的時候,漏掉了一處舉重若輕的風景。主教學樓前面有一尊巨大的人物雕像——楊獻珍。我把這尊大理石像很隆重地推出來,不僅僅因為楊獻珍是我國偉大的教育家,重要的是他是我老鄉。在這裡我只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我想讀者是可以理解的。有了這尊雄偉的雕像,我的同學貓才可以懷揣這麼牛B的夢想——媽的!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有朝一日翻了身,打了勝仗,做了校長,我他奶奶的一定要站在這尊雕像上向全體教授副教授講師助教們訓話!我們著實為貓同學有這麼偉大的理想欣喜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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