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幸得相逢未嫁時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印章,輕輕翻過來,上面的文字,她卻不認識。她尚未開口疑問,商雨已道:「這是倉讕的國印玉璽。」

  她瞪大了眼睛,眸光如同被寶盒照亮了一般。

  他又指著明黃的絲帛,道:「這是我父王的傳位詔書,上面的這個名字,是倉讕文字,裳於昊。」

  司恬怔然愣住,明白了這兩樣東西的來歷,頓時讓手裡變得沉重,而她心裡,也是重重的一沉,她預感到接下來,他的話將是石破天驚。

  商雨正色道:「你明日就回信州,我有些話要告訴你。其實,我原本叫裳於昊。裳於,是倉讕的一個姓氏。在我父親之前,倉讕雖小,卻有十幾個部族,不過四分五裂,不成氣候。他三十六歲的時候一統倉讕,為了表示和大樑和好之意,來上京求娶了我母親做王妃。我七歲的時候,他就去世了,本應是我繼承王位,但我的異母兄長裳于湯比我年長二十歲,早已羽翼豐滿。他發動了宮變,逼迫我母親交出這兩樣東西,我母親抵死不從。他將我和母親困于珈蘭宮中焚起大火,我母親死於非命,我被師父救出來,帶到了大樑。」

  他一口氣說完,眉頭緊了緊,凝視著她。

  她知道他母親是和親的公主,已經猜想到他身份的尊貴,但沒想過還有如此淒涼悲傷的血腥往事,怪不得裴雲曠的母親將女兒送到佛庵裡。她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想握一握他的手掌,卻又覺得羞赧。

  商雨又道:「七叔和師父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謀劃著等時機成熟讓我回去奪回王位。」

  她猛然一震!他的身世,她一早就猜到了,所以並不太意外,但他的這句話卻讓她震驚。她以為他會一直待在大樑,隱姓埋名安穩逍遙,沒想到他還要回去倉讕重奪王位。她的心立刻亂了起來,複雜而糾結。

  不由自主,她腦子裡浮現了將來的那一天,他成了倉讕之王,她要怎樣?後宮之中的幽怨女子?而且還是其中之一?她不想過那樣的生活,她拒絕裴雲曠也正是基於此。

  雖然倉讕只是一方小國,但他畢竟也是君王,裴雲曠做不到的,他如何能做到?她心裡開始掙扎,對他剛剛萌生的一些感情,岌岌可危的懸於慧劍之下。

  落劍?斬斷?

  心裡那樣的不舍,但她一貫傲氣俐落,即便心痛,也要短痛才好。她長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一般對他說道:「你還是去和我母親退親吧。」她的表情很認真,但她自己知道這句話是多麼言不由衷。

  他好象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嘿嘿一笑:「你知道嗎?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不是死人就是家人。」

  她臉色一變,這是什麼,威脅?

  她氣道:「是你非要讓我看的,可不是我主動要看的,你別不講理!」

  「反正我不管,你已經知道了。你說怎麼辦?」

  她有點頭疼,這人一貫不講理。

  他站起身子,胳膊撐著扶手,將她圈在裡面,「威脅」道:「所以,我不會退親,所以,你必須做我的家人,不然……」

  她倔強的「哼」了一聲,剛想反駁,就被他堵上了唇。

  一番掙扎與反抗,她累的氣喘,他好整以暇。

  她狠狠瞪著他,無聲的抗議,他笑著摸摸嘴唇,道:「等會你看完一場戲,再回答我。」

  他拉起她,步出書房,往庭院的前廳而去。

  兩人步入前廳,飯菜已經備好。

  他拉著她坐下,道:「你不是說,只看過半出霸王別姬麼?今天我叫了幾個人來,讓你把這齣戲看完可好?」

  她怔住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我怎麼都不記得呢?」

  他笑著瞥她一眼:「你說過的,我都記得。你說的最多的就是,我總欺負你。」

  她有點不好意思,轉著目光四處打量,就是不打量他。

  他將頭湊到她的跟前,壓低了嗓音,道:「我真的欺負你了麼?我怎麼覺得一直都是你在欺負我?」

  她回過臉來,卻險些碰到他的鼻子。她臉色一紅,忙往後靠了一點,道:「我那裡敢欺負你,明明是你欺負我。」

  他笑了笑:「我對你是負責的負,你對我,可是辜負的負。」

  她臉色越發的紅,似乎有點理虧,竟沒法反駁。好象自己,從沒關心過他說過什麼,也沒記得他喜歡什麼,好象是有點辜負,想到這裡,她竟然還有點愧疚。

  飯菜簡單精緻。兩人用過之後,商雨拍了拍手掌。從廳外走來了兩位老者,手拿樂器,相繼坐在兩個角落裡,調試了幾聲之後,算是簡單的開了場。

  霸王和虞姬上了場,就站在離司恬和商雨坐的桌子不遠。

  商雨附在她耳邊道:「我不便請你到戲園子裡去,找了幾位師傅來家,這樣簡陋,你別介意。」

  司恬眼波一轉,對他微笑道:「不會。」

  她發現這場戲並不是從頭演起,是從中段霸王驚夢醒來開始。她暗暗感動,他連她以前看到那裡中斷都記得麼?他原來如此細心細緻,將她的話都放在心上。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何時曾和他聊過這個。

  她漸漸看進戲裡,他默默陪著。

  廳不大,角色也離她很近,所以格外讓人身臨其境,感同身受。虞姬的強笑,項羽的無奈,那如長河落日一瀉千里的雄心,那四面楚歌身陷絕境的悲愴,都隨著曲子悠悠進入心扉。

  當虞姬那一劍橫於頸下之時,司恬屏住了呼吸。

  曲終戲散,他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她仍舊沉浸在那份淒婉悲壯之中,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出了廳,說實話她的心情並不太好,如其這樣親眼看完這一齣悲傷死別,還不如留著心裡一直做個念想。

  月色清淡的像是無味的茶水,轎子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棋社,她心裡紛亂如麻,不想說話。和他的將來,似乎不是她想要的那樣,該怎麼辦?

  回到臥房,商雨拉開一張凳子,坐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指揉揉她的黛眉,含笑道:「怎麼,心裡不舒服?」

  她點點頭,看著他的面容,一想到和他定了親,再想到他的身份,立刻覺得頭疼。

  「其實,我覺得虞姬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並不壞。」

  「為何?」

  「她若不死,也許命運有兩種可能,一是,項羽兵敗她被俘,然後被劉邦佔有。二是,項羽突圍東山再起,奪得天下後封她為妃。然後,她被困在宮闈之中,慢慢見到其他的女人來分享曾獨屬於的一份愛,寂寞,失意,痛苦,慢慢的被折磨。」

  她雖然沉默,但心裡也認同了他的看法。虞姬鞍前馬後的追隨最後得到的是一個名號,然後和無數的女人分得一杯羹,而那時的她,經歷了歲月風霜和金戈鐵馬,容顏憔悴,又怎是別人的對手。所以,她離開在風華正盛的時刻,也是一種無奈,不管項羽是否還能東山再起。

  商雨又道:「昨夜,我聽見你的那些話,已經明白了你心裡的想法。想到來日我回到倉讕,也會是特殊的身份,我擔心你對我也沒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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