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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裴雲曠冷笑一聲,「不急,先找到那三個人再說。」他擰起眉頭,看著不遠處的礦場,低聲道,「若是讓那三個人跑了,這裡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條。」

  曲六兒的臉驟然一驚,驚惶之色很快又被壓了下去,他低聲道:「王爺放心,就算他們發現了地方也不知道內情。銀子都藏在地窖裡,不可能被發現。」

  裴雲曠搖頭,「即便是鐵礦也要稟告皇上,何況……」

  開採這裡的鐵礦時,無意中發現了少許的銀礦石,邵培在七勢門挑了最忠心可靠的人,偷偷將銀礦石運到這裡冶煉。這裡隱蔽至極,平時週邊一直有人把守巡查,但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按大樑律,私自冶煉金銀,那是殺頭滅九族的罪。即便是在王侯的封地上發現鐵礦也要稟告上頭,所得上繳國家九成,只留一成作為礦上日常開銷,再剩下的一點才能歸封地主人所有。此事若是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裴雲曠覺得一陣寒氣往上冒,情不自禁地緊了緊大氅,他回身對緊隨的十名侍衛道:「隨我到下面去看看。」

  曲六兒忙道:「王爺還是等在這裡吧,這下了雪,路不好走。」

  裴雲曠不等他說完,抬步就走。這等大事,他如何能等得下去。若是一般的百姓無意中闖入倒還好說,只怕是別有用心的人。而依照抓到的那個人死不招認的情形來看,肯定是有人指使而來。

  司恬跟在他的身後,玄色大氅從皚皚白雪上掃過,至黑至白的兩色,對比強烈得讓人緊張。

  穿過一片松林之後是一條極狹窄的山路,兩側是石壁。雪太滑,她深一腳淺一腳走不快,他無奈,回過身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扶著她。她雖然羞慚卻沒有掙開,任由他拉著她的胳膊。此刻大事為重,小節就算了,連和他同乘一匹馬的事情都發生了,這也不算什麼了。

  走到甬道的中間,右側一塊突出來的石壁上突然滑落了成片的雪花,從頭頂簌簌而下。裴雲曠猛地一驚,立刻閃在一邊,緊靠石壁。護衛們立刻刀劍在手,高度戒備起來。

  他拉著她緊靠在石壁上,突出來的一塊石壁遮擋住了視線,看不見上面的情形。突然幾支冷箭破空而來,護衛們揮刀將箭擋開。兩名護衛輕身一躍,被幾個護衛雙臂一托,幾步蹬上了石壁,不料瞬間就中箭跌落下來,看來那人的箭術的確很高。此刻,那幾個人占著有利的地勢,形勢不容樂觀,氣氛陡然冷峻起來。

  裴雲曠對身邊的人低聲道:「這裡是條死路,不急。」箭有用盡的時候,他們必定要走,不然就會被困死在這裡。

  可怕的寂靜,伴隨著雪片的飛落。果然,對手等不及了,幾支冷箭放過之後,頭頂飛過一道黑影,他們將一把鐵鉤扔了過來,鉤住了對面的山壁。裴雲曠立刻吩咐道:「放箭!上去!」

  手下的護衛立刻一擁而上蹬上石壁,那三人正想借助繩索與鐵鉤躍到對面,亂箭從飛雪中穿過,伴隨著一聲慘呼。司恬看見頭頂一片黑影飛過,突然一陣轟隆巨響,眼前一黑,她猛地被震了一下,竟昏了過去。

  「司恬,司恬!」她的耳邊有人呼喊,她清醒過來,周圍一片昏暗,偶有幾道光線。她有些暈了,這是哪裡?她的臉頰貼上來一隻溫暖的手,「司恬,你怎樣?」

  她恍惚了片刻,徹底清醒過來,是裴雲曠的聲音。「王爺,這是哪裡?」她怎麼感覺自己正靠在他的懷裡。她略一掙扎,卻發覺動彈不得,周圍竟是石頭。

  他無奈地苦笑,「我們哪裡也沒去,就是剛才站的地方。方才比較倒楣,那些人鉤著石壁,不知怎麼回事,一堆碎石從上面滑落下來,將我們卡在這裡。幸好這石壁上有個突出處擋了擋,不然你我就成了鹹魚片了。」

  這麼驚險的事他也能玩笑著說說,她聽出了一頭的冷汗。是的,剛才如果不是緊緊地背靠石壁,此刻真的要被壓在石下成了鹹魚片。她有些焦急,被困在這裡,怎麼出去?

  「別急,方才他們要來救人,我讓他們先去追上那兩人再來。先忍耐一下。」他在這石堆下困住一時無妨,如果將那兩人放走,則後患無窮、不堪設想。

  她松了口氣,和他在一起,仿佛天塌下來也沒事。經歷過上一次的劫殺,她此次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鬆懈下來,才發覺肩頭有些痛,她輕輕摸了摸,手指一片粘膩,她知道,必定是被石頭砸傷了。她忙問道:「王爺,你受傷了嗎?」

  他「嗯」了一聲,頓了頓道:「腳指甲可能保不住了。」說著,幽幽歎氣,「我腳指甲剛剛修剪過,形狀不錯,砸壞了真可惜。」她撲哧笑出聲來,這種時候他還能開出玩笑來。

  昏暗局促的一點點地方,兩個人被迫擁擠在一起,她的腰身、肩頭都緊靠著他,芬芳滿懷。他並不是柳下惠,這種曖昧在狹小的空間裡蠢蠢欲動,他竟有點熱。他不想仔細體會緣由,很怕體會出點別的什麼。於是,他立即用開玩笑來化解這份曖昧,「哎,方才我就在想,要是死了,可真是冤哪,就為了一點銀子。」吝嗇的人都喜歡標榜自己大方,他一向出手闊綽,卻偏偏總想表現自己很小氣。

  她忍住笑,低聲道:「貪心不好。」

  他甚為贊同,歎道:「其實我一點都不貪心。以前我的日子過得很逍遙,信州有好山有好水,出名茶還出美人。」他頓了頓,「我甚滿意。」

  最後一句,她聽著有點彆扭,他是對美人滿意還是對其他的滿意?

  他又歎了一聲,「可是誰也沒想到皇上會沒有子嗣,於是本王的好日子就到了頭。」

  她說的貪心指的只是錢,他的體會卻不單如此。他中了毒卻不自知,直到王妃死了,他才警覺。後來將所有的餐具換成銀器,出去應酬帶著蘇翩,以防萬一。可惜,你低調做人並不能擋住別人高調看你,不斷有事冒出來,一點一點積累,逼出了他的「貪心」,這貪心其實是貪生。

  方才一瞬間的驚魂,有些電光火石的想法一閃而過,若是這麼死了真是不甘。他沉默著,但是方寸之間兩兩相偎,一寧靜,便曖昧。他趕緊又道:「本王還沒有兒子,要是死了,怎麼對爹娘交代。我還有個妹妹沒嫁出去,哎,愁人。」

  他囉唆著家長里短,絲毫沒有王侯之氣,偏偏又讓人忍不住想聽他訴說。她也覺得只有玩笑才可以化解這份微妙的曖昧,不能停,一停便尷尬。

  她從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怎麼從沒在王府裡見過,也沒聽他提過?

  「王爺的妹妹不住在王府麼?」

  他想起雲意,頓生憐惜,「可憐的妹妹,住在尼姑庵裡。」

  她驚訝不已,「為何?」

  「本王有位姑姑,被皇上派出去和親,死於非命。所以,打小這位妹妹就被送到尼姑庵,藉口命薄福微,要修佛才能增壽,其實想遠離是非,怕重蹈覆轍。」

  原來如此,她很同情那位郡主,皇帝沒有子嗣,一有和親的事,自然是在宗室裡找。

  他歎了口氣,道:「她和你一般大,找來找去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實在找不到,將她許給商雨算了,以免夜長夢多。」她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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