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微光迷失的塵夏 | 上頁 下頁
七十七


  VOL.4

  母女兩人坐在手術室內,沉默不言。

  好幾次符蕾抬起頭來看秦暖風,而秦暖風只是盯著正在縫合傷口的丁煜,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也許是真的氣瘋了,當鄰居跑來說秦暖風在社區門口被一個男人糾纏,被拖進對面社區時,她就慌了神,而當她看到糾纏秦暖風的人竟是丁煜,甚至想對秦暖風非禮時,十年前的那一幕就一下子湧到眼前,也不知自己抓的是什麼東西,直接朝丁煜的頭上打過去,後來才知道,那是社區用來固定新徹的水泥花壇用的木棍。

  應該不會有大礙吧?卻流了好多的血,送到醫院時,醫生說,那是因為他額頭上本來就有傷。

  丁煜已經醒了,但不知是頭部的局部麻醉還是失血過多,讓他有些昏昏欲睡,他的眼看著秦暖風,看她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有一瞬間讓他覺得那是在夢中。

  「醫生,他要不要緊?」秦暖風看著醫生縫完最後一針才道。

  「很難說,頭部受過兩次撞擊,可能有輕微腦震盪,他到底是怎麼撞的?開車?」醫生轉頭來問她。

  「開車。」秦暖風還沒回答,一旁的丁煜先道。

  「這樣啊,年輕人開車可要小心啊,這次算你幸運。」也不知醫生是否真的沒有發現那傷口是打出來的,沒有多問,直接出去了。

  「不要兩人都在這裡,不放心的話留一個人在這裡,但只有這種躺椅。」到了急診室的病房,小護士開始趕人。

  因為掛的是急診,醫生又要求住院觀察,所以這一晚得在急診室的病房裡度過。雖然這個病房裡只有丁煜一個人,但護士還是不想太多人占著。

  「我留在這裡吧,媽,你先回去。」

  「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只能睡躺椅,丁煜不可能讓秦暖風在躺椅上過一夜。

  「但現在看護都找不到,」已經很晚了,不可能找到看護,「萬一你半夜有事怎麼辦?」

  「我只是頭傷了,腳還沒傷,而且還有護士。」丁煜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如果只是過意不去,那也不必這樣。

  「暖風,今晚你就留在這裡,不過丁煜,我先有話對你說,」一旁的符蕾忽然開口,同時指著門口道,「暖風,你先出去。」

  「媽?雖然不知道媽媽想對丁煜說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話,她站住沒有動。

  「先出去。」符蕾的話中帶著堅決。

  秦暖風愣了愣,看看丁煜,這才走了出去。

  應該是談了不算長的時間,秦暖風看了一下表,有二十多分鐘,卻讓她覺得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門被關著,秦暖風聽不見裡面講些什麼。

  符蕾從病房裡出來時眼有些發紅,她看了眼秦暖風,沒說什麼,離開了。

  秦暖風站在門口,從開著的門裡看丁煜,丁煜坐在床頭,眼睛也看著她,眼神中有太多疼痛而灰色的東西,而那種眼神似要將他自已殺死,秦暖風怔了怔,盯著那雙眼沒有動。

  「我媽對你說了什麼?」好一會兒,她才走進去,問道。丁煜還是看著她,半天,才慢慢道:「她說,我根本配不上你,她說,我們的孩子是怎麼沒有的。」說完這句話時,他忽然發瘋似的用雙手往被上敲打,也不管一隻手正打著點滴,「丁建國,你這畜生!該死!該死!」然後又用手打自己的頭。秦暖風大吃一驚,撲上去按住他,而他還是拼命地打著自已的頭:「暖風,我是渾蛋!我是渾蛋!」

  「護士,快過來,快點!」紗布上已是一片紅,秦暖風死命抱住他,然後從外面沖進來兩名護士,三個人合力將丁煜撼在床上。

  丁煜滿臉是淚水,人還要掙扎,秦暖風抱住他,叫道:已經過去了,我原諒你了,快靜下來。」她的額頭避開丁煜的額頭抵在他的眉骨上,眼中的淚全部滴在丁煜的臉上,「都過去了,丁煜,都過去了。」

  丁煜喘著氣,終於聽到秦暖風的話,反手抱住她,道:「可是,我該怎麼原諒我自己?」說著頭埋在秦暖風的頸間痛哭起來。

  兩個護士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趕緊替丁煜取下了點滴,然後冷著聲音道:「病人要換紗,家屬先離開一下。」

  秦暖風這才回過神,人有些尷尬,想從丁煜身上下來,但丁煜卻抱著她不肯放。

  「丁煜,你得換紗布。」她掰開他的手,然後看到他的眼中已滿是絕望。

  她走出去,從開著的門裡看到護士替丁煜清洗傷口的血,應該是極痛的,但他眉也沒皺一下。

  秦暖風看著心疼,不忍再看,靠在牆上,心裡亂作一團,她忽然有些怪媽媽,為什麼一定要把這樣的事說給丁煜聽,只是為了讓他覺得他不配?讓他內疚?而她有沒有考慮她這個女兒的心情,疼痛的記憶再說一遍有什麼意義?

  那個死了的孩子,其實剛剛足月,不過是一團濃血,流掉了就沒了,她不敢說裡面有太多母性的東西,畢竟她當時年紀小,畢竟她也想過要打掉它,也許當初平安打掉了就什麼事也沒有,卻經過那麼慘痛的流產,那段記憶才深刻起來,她至今還記得,血從下面流出時那種生命似乎被抽離的絕望,原來還是會痛的。而那個孩子,對於丁煜可能更不可能有什麼太多的感受,他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扼殺那條小生命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而孩子正好是他的,懷著孩子的人碰巧又是她。

  那是什麼樣的痛楚,她能夠理解。

  護士從病房裡出來,拿著被鮮血染紅的紗布,走到門口時回頭看看秦暖風,走開了。

  秦暖風走進去,看到丁煜靠在床上,眼睛閉著,已經平靜下來。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半晌,他忽然道,聲音啞著。秦暖風坐下來,道:「我本來就沒準備要告訴你。」丁煜睜開眼,抬頭看她。

  「有什麼意義?既然已經發生了。」秦暖風也看著他。丁煜想了想,低下頭:「所以,你說我們不可能?」是,至少當時說這句話時她是這樣認為的,但現在卻忽然不是那麼肯定,也許是媽媽今天的和盤托出,讓她莫名地感到反感,或者丁煜的反應讓她心生感觸,她伸手握住丁煜的手,在丁煜怔忡時忽然道:「丁煜,我們一起忘記那段過去,別再想了。」

  最後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故事,只要肯花錢,秦暖風總算沒有在躺椅上睡一夜。

  其實秦暖風倒沒那麼嬌貴,但丁煜堅持,要麼讓她回家去,要麼就把他自己的床讓出來,所以她選擇再買一張床位。一夜過得平安,丁煜並沒有什麼異常反應,一大早,她問丁煜要鑰匙,準備到他家拿他的換洗衣服,辦住院手續。

  聽到說拿換洗衣服,丁煜愣了愣,習慣性地抓頭,碰到紗布又縮回來,道:「大冬天的不用拿衣服了,其他的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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