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早安,臥底小姐 | 上頁 下頁
七十


  嘭嘭嘭

  與石頭多年以後重逢,我這一天都過得心不在焉的,掰著手指頭一分一分等放學。

  跟石頭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喝老酒,吃飯的地點還是七年前常去的老館子,早些年石頭剛走,我跟菲哥還會去那家館子吃飯念叨這傢伙,好像人海中遺失了珍貴的小弟弟一般,牽腸掛肚著。

  可一年年過去了,這傢伙好像從我們的生活裡徹底消失一樣,我跟菲哥就有些觸景傷情了,也不怎麼去了。

  那家店的過橋米線非常地道,到了週末,吃碗米線也要排長隊等著,老闆是個留小鬍子的矮個男人,耳朵上總愛夾根煙,整天忙不停,兩年前人沒了,據說得了肺癌,店裡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差點旁落到別人手裡頭去。

  不過這兩年老闆的女兒接手了,老店盤修了一番,麵湯的味道也似乎變了個樣,大概是人大了,山珍海味也吃得多了,味蕾也跟著刁鑽起來,嘗起來總不是當初那個滋味。

  或許問題不在於湯麵的味道,而在於沒了當初三人圍一桌,同時低頭猛喝湯,同時被燙得舌頭起泡使勁朝嘴裡扇風的場景,就好像不想長大的人被逼著承認自己在老去,所以也就沒了品嘗美食的心情。

  好在,石頭終於回來了,我們終於又能三人圍一桌了。

  這天我跟江離的交流幾乎為零,我整天悶頭睡大覺,有幾次他故意路過我這邊,我都當他如隱形,繼續趴著睡我的,一天下來,睡的我脖子酸痛得厲害。

  不過東子看起來挺爭氣,死皮賴臉纏著江離問問題,他籃球不錯,最後一節活動課兩人打球打到大汗淋漓才回來,說說笑笑的,我安下心來。

  我望眼欲穿伸長脖子等下課,江離流著汗抱球走過窗外,剛好與我的視線對上,十八歲的少年,嘴上和人淡淡說笑,淡漠的眼神瞥向我時卻有如刀子般銳利,眼珠子黑如深潭,專注的眼神迷人到會讓每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怦然心動。

  可惜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十八歲的時候我也曾做過這樣的美夢,與英俊的少年隔窗相視,心花怒放,那一秒的相遇足以回味萬千。

  我老了,再也不會為一個少年的眼神就魂不守舍,所以與江離視線相遇後,我悠然地低下頭,撐著下巴玩弄我的手機。

  我發短信給康子弦:我遇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晚點回來。

  發出這條短信的時候我猶豫再三,總覺得我跟他這樣的相處模式挺怪異,兩個原本很陌生的男女,一下子就如火箭升天般過上了居家生活,晚歸還要向對方報備,簡直詭異。

  我剛想刪掉這條短信,誰知手早就不聽使喚,將短信發送了出去。

  我對著短信懊惱了一會,他回復過來:no alcohol(不要喝酒).

  我捧著手機瞪著螢幕半天,心裡覺得怪彆扭的,跟傅辰分手以後,我就又恢復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的生活狀態,按照菲哥她媽的說法,我跟菲哥就是倆叢林裡的野猴,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遲早有一天會要被獵人一槍轟平在草地上。

  我口乾舌燥,我不知道菲哥有沒有遇上獵人,總之我覺得我被獵人盯上了。

  我沒有心情回復康子弦,因為放學電鈴大響,碌碌無為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我拽著包,飛一般第一個沖出教室,雖然有時候覺得年紀大了腿腳不如當年,不過在飛奔離開校園的刹那,我又找回了當年的叛逆感覺。

  當年我和菲哥十分無聊,無聊到會比賽誰先沖到校門口,菲哥腿長,運動神經又格外發達,我總是會輸給她,沖到校門口的時候總會見到她站在門口咧大嘴沖我傻笑,十足傻大姐模樣。

  石頭早就在館子裡等我了,我到的時候,他拘束地坐在我們那時嘴愛坐的視窗邊,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眼底流露出複雜的興奮。

  像是童年的禮物失而復得,高興卻又小心謹慎,生怕再度遺失。

  我也理解這種感受。

  我坐了下來,石頭怯生生地看著我,眼神定定的,突然出手握住我的手,腔調中帶著點顫音,「老大,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傢伙神思恍惚地指了指自己的臉,急切地說,「老大,你打我打我,打得重點。」

  我心裡又感動又好笑,手裡還真不客氣,揮手就朝他腦門猛拍了一下,用凶巴巴的口氣掩飾自己也十分澎湃的心情,「你這傢伙七年沒挨揍了,怎麼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欠揍,回來也不找我和菲哥,你想造反是不是?」

  石頭被我訓得一臉羞愧,隔著麵館飄渺的湯霧,囁嚅著垂下頭來。

  「老大……我就知道你們生我氣了,我就知道……當年我害你們進局裡,我對不起你們……」

  「以前的事就別提了,你是我跟菲哥的兄弟,我們是生氣,就是氣你傻,為一個小賤人傻成那樣,唉,別提了。」

  「……」

  「我跟菲哥知道,這麼些年你不找我們,想必也是氣菲哥給你的那一巴掌,唉,誰叫大家當年都太年輕,你都傻成那樣了,吼你沒用,罵你沒用,只能那麼著了,你說我們有什麼辦法?被你叫了那麼久老大,總不能見你就這麼走歪了路……當老大也不容易的……」

  石頭的眼眶已經紅了,我的聲音也是哽咽。

  「我跟菲哥從小穿一個開襠褲長大的,她十五歲被路上的玻璃割傷縫了十針,吭都不吭,從來不哭的人,結果你一走,那麼大人了,哭的跟稀裡嘩啦的,一直說是你被她氣走的。打了你一巴掌,菲哥悔了七年啊石頭!」

  我難得一見的煽情終於把石頭給煽出淚花花來了,石頭吸吸鼻子,取下黑框眼鏡擦眼淚,我仔細看他,他額頭那道疤已經很淡,不輕易看甚至發現不了,不過那道痕跡還在,無聲述說當年的崢嶸而狂躁的歲月。

  石頭真情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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