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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要鑰匙幹嗎?"我不解。

  "從你以前的記錄來看,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故意一覺睡到天亮,門鈴都按不醒你。"他話中帶著滿滿的戲謔,暗示我前科在前,多半又是耍詐。

  "呀,被你發現了!"我學周星星做托腮驚訝狀。

  康子弦看著我,眼睛裡似乎噙著無奈的笑。

  不過蒼天大地替我作證,我方亮亮雖然腸子比別人多了幾道彎,可是這回可真是一點鬼主意沒打,我需要這樣無恥地騙走人家嗎?憑我的智慧和機智,我已經徹底斬斷他對我的一相情願,我還需要多此一舉嗎?

  但是現下我也沒力氣跟他拌嘴爭辯,剛才嘰嘰呱呱說了一通,嘴巴又幹又渴,我就想回去躺著清淨會兒,安撫下受傷的身體和心靈。這男人太美太刺眼,少看為妙,我指了指茶几上的鑰匙,打著哈欠走進房裡繼續我的大頭覺。

  關了燈,窗簾遮住夜晚的繁華迷離,房間裡幾乎沒有光線,可是我的眼睛卻是睜得圓圓的,興許是白天睡多了,我輾轉反側,睡不著。

  我燒糊塗的腦子裡全是康子弦那張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的俊臉。

  黑夜裡,這張臉幽靈般地攫住了我,我發自肺腑地心虛了。

  掰了掰手指頭,我跟這個人認識也就一個禮拜,按理說頂多算是臉熟的陌生人,可怎麼他就上門來了,還……還跑腿給我買吃的?

  我總不能騙自己說他是來做慈善的,這年頭有錢人做慈善的跟猿人那麼稀少,要做慈善的,多半也是給情婦姘頭做慈善,不能信。我琢磨著,康子弦今晚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呢?探病?不像,我跟他有芥蒂,他沒那麼好心,也沒那個閒工夫。

  難道……難道他以為我是隨便的女人,找我春宵一夜?

  我騰地坐了起來,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腦中出現兩個聲音,互相激烈爭辯。

  "會嗎?"

  "不會嗎?"

  "會嗎?"

  "不會嗎?"

  我手絞著被子陷入了沉思,那麼這樣的話康子弦說不定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個女同性戀,只要我是個女人就行。

  我縮成一團,陷入了莫大的恐懼中,這時,客廳那廂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人開門,我瞳孔睜大。再然後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拎著塑膠袋走進來,我瞳孔再睜大,在黑暗中驚恐地望著客廳裡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康子弦朝這邊走過來了,大概是想叫醒我,我下意識躺下緊閉雙目,心跳不知為何開始急速飆升。

  我徹底清醒了,我方亮亮天不怕地不怕,怕的是禽獸呀。

  康子弦在門口嘟嘟敲了敲門,硬朗的聲音在夜裡,竟讓我聽出一絲輕柔:"醒了嗎?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我沒動彈,繼續裝睡,心想我裝死不動,他見完成任務應該就會走人了。

  但我錯了,康子弦沒走,他反而輕輕走進我的閨房來,站在我的床邊,而後我只覺得全身沸騰的血液都奔向了腦門兒,因為他輕輕覆手在我額頭上,略微粗糙的觸感完全不同于女人的手,厚實而且寬大。

  我下意識攥緊了被子,這雙手要是向下再移一寸,那我就不客氣了,隨時準備出手自衛。

  不過他很快放開了,輕聲說:"醒醒了,吃點東西,我們去醫院,你燒得太厲害了。"

  去醫院就要打針,我心裡很抵觸,驀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拒絕:"我才不要去醫院。"

  他眼裡含笑:"原來你是醒著的。怎麼?很享受有人噓寒問暖的感覺嗎?"

  他開了檯燈,我抱著被子訕訕坐起來,頂嘴道:"你才沒那麼好心呢。"

  "哦,我忘了你一向習慣狗咬呂洞賓的。穿件衣服起來吧,粥要涼了。"他走了出去。

  他主動走出去讓我心裡的防線松了松,忍不住背著他齜牙咧嘴:"我才不是狗,你也不是呂洞賓。"

  他站在門口回過身,一臉壞壞的淡笑:"對,你不是狗,你是蟑螂。"

  "啊--"我氣得尖叫,而房外一聲悶悶的笑,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裡,聽來竟分外清晰。

  當我跟康子弦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低頭並肩吃飯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夜晚詭異到了極點,而他顯然也是那麼想的,因為他邊吃邊打量我的吃相,問道:"好吃嗎?"

  我邊吃邊流汗:"好吃,要是再來個麻辣鴨頭就更好了。"

  "麻辣鴨頭?你是說你要吃鴨子的頭?"他一臉不可思議。

  "你懂什麼?鴨子身上都是寶,沒什麼不能吃的,鴨腸更好吃。"

  "這個不知道蓮姨會不會做,改天問問。"

  "這粥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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