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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莉莉莎陪我站在魅色三四百米外的馬路上攔計程車,星星在天上笑著眨眼,莉莉莎沖著我眨眼,調皮得根本不像淪落風塵多年的世故女郎。我和莉莉莎是屬於一見如故的那種,彼此磁場接近,哪怕接觸時間不長,但從她那雙光明磊落的眼睛和愛擠眉弄眼的調皮神色裡,我感受她內心為自己保留的一片淨土。出淤泥而不染,迎合這腐朽世界的同時為自己保留最真的東西,這是我對莉莉莎的評價。

  在我看來,一個聰明女郎偶爾露出的孩子神色,比任何語言更富有說服力。

  莉莉莎看穿了我。

  她彎腰哈哈大笑了一陣後,戳著我滾燙的額頭,戲謔道:"你有種,發燒被你繞成白血病,還什麼閻王爺身邊磨墨的丫鬟,太扯了哈哈哈。你這女人,簡直奇葩,不服都不行。"

  剛才的哭戲幾乎耗費了我所有的力氣,我順勢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朝她會心一笑:"不扯那老妖怪能放我走嗎?我容易嗎我,老娘一天沒吃飯,哭得肝膽都痛了。"

  莉莉莎狡黠一笑,誇張道:"喲,沒吃飯你就這麼了得,要吃飯了那不得去演瓊瑤劇了。"

  我扒扒亂髮,眩暈了一陣:"那是,我有才有貌的,滄海中一顆遺落的明珠,不瞞你說,瓊瑤奶奶就是根據我的原型寫的還珠格格。"

  莉莉莎又笑得花枝亂顫,我跟著她一起開心笑,過了好半天,莉莉莎倒是頗為感傷道:"這麼多年,你倒是頭一個這麼快從那個鬼地方脫身出來的,出來那麼難,聽姐姐的話,以後可別進去了。像姐姐這樣,洗都洗不乾淨身上這股味道。"

  我聽出她話裡那掩之不去的憂傷,淡淡的,卻進到聽者的心坎裡去。

  我緊了緊她的手,有了個決定。

  我微笑站好,伸出手面向莉莉莎:"來,美麗的小姐,咱們重新認識下吧。"

  莉莉莎愣了愣,眸子閃亮美麗。

  "方亮亮。"

  "倪莎。"

  我抱住莉莉莎,在她耳邊真誠道:"做朋友吧。"

  "早就想了。"她嘻嘻應著,"姐姐很寂寞呢。"

  回家前我用最後的體力去藥店買了點退燒藥,在路邊小店買了碗白粥,怕餓死備了點餅乾,經過眼鏡店外面的鏡子時,我稍稍停了下來,只見鏡子中的自己雙眼黯淡無光,憔悴,毫無血色,剛才痛哭流涕了一場,眼皮還是紅腫的。身邊有一對情侶手牽手微笑走過,我瞥了一眼,回頭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想起唯一此刻說不定正枕在傅辰的肩膀上撒嬌,我落寞地再看一眼鏡子中的可憐蟲,憤憤離開。

  燒吧燒吧,燒死我這可憐蟲最好。

  我氣喘吁吁回到家,在沙發上苟延殘喘了一陣,起來把粥喝了,喝了一半實在咽不下去,也不勉強自己,吃了兩片退燒藥,發了個短信告訴東子我已經撤了,讓他自己機靈點,再堅持個幾天我們姐弟就能跟那鬼地方徹底拜拜了。

  發完了短信,我調出康子弦的號碼,用力地呸了一下,然後關機,拔出SIM卡,瀟灑地往後一拋,也不管扔在哪個角落,心情頓時愉快,搖搖晃晃地躺下,悶頭睡我的大頭覺。

  大概是出門又吹了涼風,我發燒的症狀越加嚴重,全身酸痛無力,整個人昏昏沉沉,皮膚是滾燙的,卻還是冷到骨髓裡,非常痛苦。每一分鐘我都覺得難熬。

  好在後來還是睡著了,等我悠悠睜開眼時,只覺得自己靈魂還在,身體卻已經不聽使喚,沉重到挪一寸也費力。

  我爬著下了床,幾乎一天一夜沒進食,早就沒了力氣,我是扶著牆走進衛生間的。

  草草刷了牙,洗了把臉,卻依舊精神不濟,於是又扶著牆回去,打算吃點餅乾補充體力,可笑的是,平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拆開的包裝紙,這次我卻死活拆不開,我越拆越暴躁,最後一把將餅乾扔在牆上。

  扒著頭髮在沙發上生了會兒悶氣,瞥了眼這所房子裡唯一能吃的食物,我刮了刮鼻子表示投降,站起來翻箱倒櫃找剪刀,一通亂找,最後終於在報紙堆裡找到剪刀。一番動作下來,已經是要了我的命,罵娘的力氣都沒了。

  就著涼水,啃了點蘇打餅乾,又吃了退燒藥,後來實在坐不住,我又扶著牆壁躺回去睡了。

  興許是睡多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放眼冷清的四周,這邊有面牆,那邊有面牆,左邊有面牆,右邊有面牆,牆內只有蟑螂,沒有親人走動,沒有人愛憐地摸摸我的額頭,給我安心的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可是現在,確確實實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好男人傅辰被我趕走了,我怪他不理解我的工作,嫌他婆婆媽媽,嫌他不給我自由,所以我瀟灑地說:"既然你不能理解我,那麼我們趁早分開,早分早超生。"

  回想起半年前我們天天吵架,原因只因為他亂吃飛醋差點誤了我的工作,我跟他冷戰,他也跟我冷戰,最後走向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如果現在有一顆後悔藥擺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吞下它,讓舊時光重回我身邊。

  這寂寞啃噬心靈的時刻,我終於認識到我是多麼的任性,多麼的孩子氣,多麼口是心非,又是多麼渴望從前。

  可是回不去了,因為他的肩膀已經留給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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