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脫線王子(56)_涅槃灰

五十六

　　走出住院部，穿過花園就快到了醫院門口，路過兒科急診大樓，板磚拉著我的手硬是帶我走了進去，一直走到兩排自動販賣玩具箱前才停下。

　　「好了，選吧，我可以給你兩份禮物，所以認真選好想要的。」

　　「就這個？」

　　「是呀，兩塊錢硬幣一個，有照相機，有手錶，還有數碼寶貝、迪士尼公主，我不想落下免費用童工的壞名聲，還是等價交換的好，選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人還真是有創意，這樣的話，我也就不客氣了，這些玩具都在一個個透明塑膠球內，雖然小，其實還真的蠻誘人的。我選了一個數碼寶貝箱子，出來的竟然是我最喜歡的傑尼龜，然後就是公主箱子，出來的是一個穿黃衣服的公主，實在不知道是誰，不過很美的樣子，握在手裡我真的很喜歡。

　　「公主配烏龜王子？不錯，絕妙！」

　　我瞪了板磚一眼，就樂滋滋地玩著我的傑尼龜和他一起走到了醫院門口，身邊的板磚突然停住了腳步，我奇怪地順著他嚴肅的表情看去——猩猩！他怎麼會在醫院門口，正背靠著牆注視著我們走近。

　　「看來，我不必再送你，有人來接你了。小萱，那我先回病房了，只是兩年而已，我會等你！」

　　啊？什麼兩年？這個板磚在這個時候亂說什麼呀！果然，猩猩聽見板磚這句話後，立刻就顯出了更為耐人尋味的表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本能地握緊了手心裡的傑尼龜和公主，傻傻地愣在原地。

　　「回家吧，我就知道你不會打電話給我，所以在這裡等你。走吧，車在停車場，走過去不遠。」

　　走近的猩猩沒有什麼表情，平靜地說完這些話就起步走了，如果是平時，他應該會犯非禮強迫症，霸道地拉著我的手狂走吧。可是，他現在怎麼那麼冷漠？我依然愣愣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發呆。猩猩走了幾步發現我沒有跟上，重新折轉回到我的身前，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我。

　　借著路燈的光線，我能很清晰地看見了他的臉，他一定是等了很久，因為他的鼻尖都已經開始泛紅了，嘴唇也被風吹得出現了乾裂的痕跡，一頭卷髮更是蓬蓬亂亂的。他真的很早就到醫院來了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真正離開過呢？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為什麼要那麼傻等在門口呢？萬一我出來的時候正好有車子阻擋了視線，和我錯過了該怎麼辦？

　　「怎麼了，為什麼連邁步都開始抵觸？是因為我來了，所以很遺憾不能讓洛晨送你回家嗎？你剛才在他身邊那些陶醉滿足的笑容去哪裡了？是不是希望時間倒回去或者我現在就從你面前消失呢？可是抱歉，你手上還戴著那枚戒指，所以即使站在我身邊會讓你反胃，即使和我一起回家會是一種折磨，也請你再忍受一段日子。我都知道你的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只是抱歉，暫時我還給不了你自由，走吧。」

　　終於，猩猩還是握住了我的手，再一次試圖帶著我離開。他的手好冰，第一次我的手竟然比他的手溫暖，我知道這雙手的主人真的在風裡凍了很久了，現在他渾身一定都是冰冷的，而他的心可能更冷吧，因為他還在誤會，不是嗎？

　　我還是沒有動，猩猩也站住了，因為他看見我眼中逐漸湧出了淚水，他驚住了。

　　「所以，和我在一起真的那麼、那麼讓你委屈嗎？我說過，在沒有演戲的時候，你的眼淚也好，歡笑也好，不要再被我看見，我分辨不了。知道了，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坐出租回去吧，我自己先走。」

　　不要！和今天下午一樣，我知道他又要丟下我自己走了。望著他的背影，我頓時頭腦一熱，上前幾步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不要走！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不要誤會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背後放聲痛哭起來，委屈究竟從哪裡來，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想哭。

　　猩猩靜默了許久，努力調整了呼吸，終於還是伸手掰開了我的手臂，掙脫了我的禁錮，背對著我安靜地說：

　　「不要再猶豫了，我不需要同情，善良有時候也是一種傷害，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只是自私地不想放你走，奢望著你還不懂感情，當你懂得感情的時候，至少可以近水樓臺先考慮我！可我發現，感情原來真的是沒有辦法設計的東西，你手上的玩具我幾乎都看不懂，也根本不知道你要的是那麼簡單的快樂，而他知道，他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會像這樣掉眼淚，而你和洛晨在一起時，你們總有那麼多默契和感應，他知道怎麼讓你快樂。這些我都看懂了，我如果真的把你禁錮三年，我一定會完全把你改變。尹思萱不該是這樣眼淚不斷的憂傷樣子，放下你，我還有一個貌似完整的家，但洛晨卻不能再輸掉你，他說得對，我都可以做你叔叔了，你們才是一國的。所以我放棄了，協議說過，只要我變心，協議就自動終止了，所以，尹思萱，我變心了！你自由了！」

　　猩猩再次回轉身，捧起了我的臉，「記住，不要再流那麼多眼淚，你的人生應該是充滿歡笑的。記住，吃東西後要擦嘴，還有，喝水要優雅點，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我，永遠會是你的悻悻哥哥。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小時候，你不用眼淚就可以要求我陪你玩過家家，因為那個時候我也很想玩，只是一直在假裝。因為在你的故事裡，爸爸媽媽永遠是幸福的，孩子也是幸福的，我很陶醉在那樣虛幻的美好裡。因為那份美好，我才度過了那些可怕的日子，所以，我一直想對你說，謝謝！」

　　說完，猩猩在我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望著我止不住的眼淚，猩猩眼中似乎也出現了晶瑩的閃爍。是我看錯了嗎？可恨我的眼淚太多了，我真的看不清他的眼神，猩猩捧著我的臉許久，似乎要把我印在他腦海中，然後就轉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蹲在地上，再一次痛哭起來，蜷縮著身子任憑自己的身子在顫抖。

　　來來回回的行人都奇怪地看著我，我卻沒有辦法控制住我自己，我的手心依然緊握著傑尼龜，緊到讓它嵌進了我的掌心，而我卻沒有感覺。而不遠處急症室玻璃門後有一個人一直在注視著這一切，像一個浮雕一樣一動不動，直到他口袋中的電話鈴響起，他才木然地接起電話，「洛晨，我是王悻悻，小萱還在醫院門口，你把她送回學校宿舍吧，好好照顧她，把她牽扯進來是我們的錯，一切和她無關，我知道你最先接近她是為了報復，但是我相信你也看清了她天真的一面，所以好好保護她！我相信你做得到！無論你是否承認，我都是你哥哥，我也希望你幸福！這是哥哥唯一能幫你們的了，保重！」

　　「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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