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的大學不戀愛 | 上頁 下頁
三八


  教室之外,終於可以大聲說話了,感覺就是爽,先前的憋悶一掃而光。信海欣跟我說起了他跟高老頭的事。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怎麼著,一切跟我所想的都是兩回事。他們沒有開始戀愛,也不可能有這麼個開始。就像高老頭所說,一個有情,另一個無意,這瓜真是怎麼扭怎麼不甜,作為有思想有文化有理智的新時代大學生,自然不會去強扭。他們以前那些零散的假像,是做給我和盛可以看的。而且她還告訴我,高老頭說自己已經另外有心愛的人了。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鮮事情,我好奇心十足,但信海欣並沒有給我提供更多的資訊,因為她自己也壓根不知道高老頭又移情別戀到哪去了,也或者,高老頭這麼說,只是想讓信海欣不那麼自責呢?畢竟,有時候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死心塌地喜歡著,心裡頭多多少少會有些壓力,正如我以前對信海欣所說,會有種對不起對方的感覺。

  「蔡小菜,我真的想讓盛可以在你身邊,我想這樣你可能會開心些。有段時間我故意跟高老頭走得很近,是不想讓盛可以有心理壓力。我以後都不會做你的們的攔路虎了,蔡小心你儘管放一萬個心。」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在大學裡,我不會談戀愛,我以前沒把我哥的話當耳邊風,現在他走了,我更不能當耳邊風。」

  「蔡小菜,還有件事我也想告訴你。雖然高老頭跟我交待我,要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可我想紙怎麼也包不住火,你有一天還是會知道的。你總還得回老家的,不是嗎?」

  我最大的擔心,連同我一直以來的那個疑問,在這個時候,全被信海欣一番話給印證了。現在想起來,我當初的想法真的很幼稚。學生死了,即使是自殺的,也算得上很大的事了,怎麼可能我說不通知家長他們就乖乖照辦呢?這怎麼可能?可是我一直都以為可能的,或者我原來就沒去想過可能和不可能這個問題。

  在我哥蔡小財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天傍晚,老爸老媽就接到學校通知趕到了省城。這個時候我剛好住進了醫院。我哥系裡那副書記手頭有信海欣的手機號,是高老頭為了方便他們打到我留下的。那副書記打電話到我寢室,沒人接,於是就打了信海欣的手機,說了我爸媽來省城的事。因為怕我因此心理壓力更大,更難接受蔡小財死了這個現實,還有就是擔心我誤了治病,所以她對我隱瞞了這件事,只和高老頭商量了。

  他們在火車站去接的我爸媽,由於彼此沒見過面,無法相認,高老頭就舉著個牌牌,上面寫著「接蔡小菜爸媽」的字樣。本來開始高老頭在牌牌寫的是「接蔡小財爸媽」,信海欣看了之後,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要他臨時找紙找筆給換了。想想也是,人都走了,再把名字在父母面前招搖,老人家能受得了嗎?

  他們接到我爸媽之後,信海欣抱著我媽,高老頭扶著我爸,四個人就在出站口一直哭啊哭啊。我爸媽在省城呆了好幾天,直到把蔡小財的事情都處理好才返回。那幾天,高老頭和信海欣寸步不離地陪著他們。我終於明白在我住院期間他們不見人影的原因。我說過的,就算他們真談戀愛了,也不可能那樣對我。

  爸媽沒到學校去看我,也是高老頭安排的,他騙我爸媽說我還不知道蔡小財死了的消息,為了不影響我的學習,要我爸媽暫時不要告訴我。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以為爸媽不知道蔡小財死了,爸媽以為我不知道蔡小財死了。我們一直都還在相互欺騙,然後也欺騙自己。

  「你爸傷心得說不出話來,你媽哭得厲害,邊哭還邊喊著你哥的名字。蔡小菜你知不知道,聽你媽喊一聲小財,我的心就像裂了道口子,很痛,你媽的痛大概要比我多許多倍了。」

  「爸,媽!」我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扔下手裡的筷子,扔下那碗吃了不到一半的拉麵,沿著校門口那條馬路一直跑,一直跑,邊跑還邊叫著「爸媽」。信海欣在後面追,也大聲地叫著,叫我的名字。路兩旁的那些樹,樹中間的那些風,在這個時候,好像全向我擠壓過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呢?

  聽到爸媽已經知道蔡小財不在人世這個消息,甚至比當初親眼看見蔡小財一動不動地躺在頂樓,帶給我的震撼還要大。雖然我和蔡小財之于父母,算是手心手背,一樣的骨肉親情,可是我長大後就一直認為,我哥才是爸媽的手心,我頂多只夠格做手背。如果可以換轉,我寧願悄無聲息躺在頂樓受涼的是我,而不是我哥。

  一刀割在手背上,痛當然也一樣地痛,似乎咬著牙關尚可強忍,但是當割的是手心,除了痛,還會感覺什麼都抓不住了,似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血汩汩流出,只眼睜睜地看著希望和寄託點點幻想滅,無能為力,無可迴旋。

  在校門口那條馬路上,我也就跑了五六十米的樣子,開始跑得很快,然後又下意識地放慢腳步。信海欣還在後面追趕,就她那牛脾氣,追不上我她便不會善罷甘休。我那得本以痛得恍惚的心,突然間似乎也還在心疼著她。她這人怪得很,50米跑下來沒點事,而且速度也不差,但再加跑一個50米情形就風雲突變了。上個學期體育測評我到場為她加油助威了。她們女生是跑80米,她攬了個最後一名也就不說了,恐怖的是,一沖過終點線臉色已蒼白無血,整個要斷氣的樣子,像氣急敗壞的心臟病人,就差沒口吐白沫。

  我假裝跑不動了,暫停片刻,信海欣便從後面扯住了我的衣服。我忍住不回頭,堅決不回頭,她卻緊挨著我的左胳膊繞到了我身前。

  「蔡小菜,你又哭了?」

  「是不是很丟人?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想哭。」

  「想哭就哭吧,不丟人的。要是怕丟人,我們找個偏僻點的地方一起哭。」

  信海欣緊抓著我的手腕,怕我跑掉或者走丟似的。我們轉進馬路旁邊的那條荒棄的小道,走幾步,她又扭過頭來看看我。出了小道,就到了操場邊,遇到兩個女生。信海欣想躲,可已經來不及,那兩個女生都笑著跟她打招呼了。聽她們說話,估計是信海欣的老鄉。那兩個女生起哄似的說,海欣姐,你終於把大魚給釣上岸了?信海欣使了個怪怪的臉色,說老姐有急事,聊天再跟你們策,然後就拉著我進了操場,朝主席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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