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唱給你聽(68)_水族

六十八

　　這西番蓮又叫百香果，號稱世界上最芳香的水果，味道酸酸甜甜的。霜淇淋溶化在蜜色的果汁裡，又多了一層沁人心脾的涼意，水果本身的味道也被提煉出來——果然比直接吃原味的更勝一籌。

　　兩個人默默對坐，邊看月色邊吃西番蓮，卻沒有多少閒話可說。

　　慕顏忽然想起這個果子的另一個名字，就有點兒難以下嚥。

　　西番蓮，還有一個名字是情人果。連它的樹，都叫情人樹。

　　慕顏輕輕把盤子放在茶几上，垂著眼簾說：「我不能再吃了。」

　　陳雲逸有些緊張地看著她，輕聲問：「為什麼？」

　　「它有一個很曖昧的名字，」她避開他的目光，低聲說，「而我們，明明不是……這不光令人誤會，也讓我覺得不舒服。」

　　「你是埋怨我沒有直說嗎……」陳雲逸深吸一口氣，看著她，帶著一點兒靦腆，溫柔地對她說，「那我現在正式對你說好不好？慕顏，做我的女朋友吧！」

　　說這話的時候，月光下他那含情脈脈的樣子，簡直比月色還撩人。

　　慕顏囧。

　　他終於忍不住了。在這之前，他該下了多大的決心啊。

　　她也因此終於再也無法回避她一直試圖避免的尷尬——面對面地拒絕人，歷來是她的弱項，但此時此刻，她沒有後退的餘地。

　　「答應我，好嗎？」陳雲逸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熱情，甚至有點兒顫抖。

　　慕顏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我不能答應。」

　　這樣的平靜，是在心裡演練千百次的結果。自從情人節收到他送的茉莉，她知道遲早得有這麼一天。

　　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陳雲逸的臉色明顯地發紅了。

　　一開始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被拒了！），接著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拒絕他的人竟敢這樣鎮定自若、一臉無辜地坐在那裡，甚至連半分遺憾和歉意也沒有！）。

　　在慕顏眼裡，他的表情統統在傳達一種否定資訊：不相信。

　　他的眉頭微蹙，兩隻手不自覺地抓住搖椅的扶手，目光慢慢變得有些鋒利。

　　（他真的好帥啊！即使生氣的時候都這麼好看……）

　　「為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粗聲問。他終究沒能掩飾住他的惱怒與不甘。

　　慕顏現在能夠確認他性格中孩子氣的一面了。

　　真正的大人很少會這樣執著地要求對拒絕進行解釋吧。但是他還不能做到。

　　何況，有時候人們拒絕別人，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算有，也有不解釋的權利。

　　當然，她會告訴他原因。

　　「指揮，你太冷靜太讓人看不透了，你自己不覺得嗎？」慕顏抱歉地看著他，柔聲說，「我不否認你是一個幾乎比大多數人都更接近完美的人，而且，你確實對我非常關照。可是你心思這麼細緻，表面上卻讓人難以覺察，得要人去使勁兒琢磨。對我來說，這樣的人太複雜了。」

　　陳雲逸低聲說：「我只是想把什麼事情都做得更好……也可以比大多數男朋友都做得更好！我不是在請求你選擇我，而是無法理解——你為什麼不肯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慕顏歎氣：「我顯然知道你不會求人。你這樣驕傲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委曲求全的。何況之前從來都是你拒絕別人，對嗎……所以你能做到這份兒上，已經非常了不起了。我對你十分感激，感謝你的善意，也感謝你的努力。」

　　他也懊惱地歎氣：「可是你仍然不肯接受我！」

　　慕顏點頭，說：「是的。既然談到感情，我想要的是一個讓我非常放鬆，可以和他分享喜怒哀樂的傢伙，而不是一名雖然優秀卻讓我無法理解、讓我精神緊張的人。陌生人再帥再優秀，和我有什麼關係？坦率地說，有時候你採取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在那裡不動聲色地審視別人，這讓我感到恐懼。」

　　陳雲逸咬了咬嘴唇，說：「但人是有很多側面的！現在的人性格都很複雜，都有多重人格面具，你怎麼敢斷定，我就只是你見到的那種樣子……」

　　慕顏脫口而出：「那得怪你自己。如果存在更多側面，為什麼不讓人看到？總不能要求別人親自去揭開你臉上的面具，拿著顯微鏡去研究吧。」

　　陳雲逸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如果我說，我從小到大被人表白過無數次，都沒有接受，而且這是我第一次對人表白，你相信嗎？」

　　慕顏點頭，說：「我信。」

　　他既惱火又驚訝地看著她，顯然被她的輕鬆態度打敗了，「可是你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絕！」

　　慕顏含笑看著他，溫柔地說：「我是真的很感謝你，肯這樣善待我。我敢說，我都有點兒受寵若驚了。但我既然覺得不合適，就不會猶豫。這樣對大家都好。總不能因為這是你的第一次表白，我就違背自己的心意，來假裝答應你……不過你可以這麼理解，你破天荒自貶身價向一個女孩示愛，她卻不知好歹地拒絕；尤其是考慮到之前很多人哭著喊著想接近你，你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對比之下，這樣的女孩簡直太愚蠢，其實不配得到你的青睞……」

　　「胡說，」陳雲逸尷尬地否認，「我怎麼會這麼想！」

　　慕顏微笑，「好吧，不管你怎麼想，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我並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不合適……而且我不建議你今後採取那種『不能做男女朋友就做兄妹』之類的迂回解決方案，那樣從雙方的角度來看都會顯得怪異。曖昧是有毒和不潔的情緒，不適合你也不適合我，更不適用於你我之間……」

　　最後這句話其實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陳雲逸卻氣得臉色煞白。

　　他呼地站起來，冷冰冰地說：「你可以拒絕我，但不必這樣輕視我！我有這麼愚蠢和荒唐嗎？就算我再次發瘋，也只會直接表白，而不會這樣遠兜遠轉——何況發一次瘋就夠了！我今天這是自取其辱……抱歉讓你感到困擾！」

　　說完，他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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