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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唉,輔導員都下了走通學的命令了,寢室是住不下去了,但我也要鬧鬧才走。我裝成怒氣衝衝的樣子把門給踢開,走到瓷盆面前,她抬起頭滿臉沒事地望著我說,你整啥子?我手一揮去就把她從「好又多」買來的東西給掃到地上。她說你有病啊,瘋子!我說還不曉得哪個婆娘瘋了呢,給別人說一下也就完了,還給輔導員說,嘴巴癢就買足癬靈來搽,你才跟人家私通呢。瓷盆還裝沒事,還嘴硬說放你媽的屁,我好久告過你的狀了。我這人其實什麼都不會,就會套人家的話。我說你還跟我裝,輔導員都給我說了!瓷盆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嘀嘀咕咕地說,你是和季林林一起住了嘛,做了就不要害怕別人說。我冒火了,說做你媽的P,我還說你才做了呢,我平時對你差了?你上午告了我我下午還給你提個肘子回來,你的心減肥減得沒了嗎?

  在罵瓷盆的時候我挺威風的,但罵完了我還是哭出來了。歡歡、豬兒八、黃瓜話都不敢說,我罵完了瓷盆,她也不說話,一時間寢室裡比晚上睡覺還安靜。我哭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只是覺得挺委屈的。我想,哭都哭了,媽的這戲就演到底吧。我就帶著哭腔說,瓷盆,我平時對你不好啊?你這樣對我?你看不慣我,我搬出去就是了。儘管我哭哭鬧鬧的,但我還是不肯相信,曾經這麼好的一個朋友就這樣給了我一刀,讓我心裡寒得都快結冰了。

  歡歡和黃瓜都來勸我,豬兒八看瓷盆沒人勸就去勸瓷盆。我掃一了眼,瓷盆也哭了。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我們以前不是朋友嗎?難道這個世界上值得我相信的就只有我爸和我媽了?

  搬到季林林家的時候,我又哭了一場。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我都大三了,都20歲的人了,身邊什麼都沒有,最後還得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安家。季林林來接我的時候,看著我只拿了兩個勁浪的袋子很吃驚,他說你的東西怎麼這麼少啊?我說我就這麼可憐啊!

  現在想起來確實覺得自己很可憐。以前烤鴨和我一起的時候,我以為朋友就是我最能相信的人,但瓷盆這件事傷透了我。我想要是現在換我來唱那《背叛情歌》,我准能唱出味道來,那句「刺進心頭我卻看不見」,還真寫神了。背叛這東西刺著你,待你看見,已經晚了。

  季林林說以後你就住我這兒吧,順便幫我和季炎炎弄弄飯。說完了就甩給我一張百元大鈔。我說我是你們家請的小保姆啊?他說沒叫你菲菲就算抬舉你了,你有空就去我們店裡玩玩,大夥都惦記你了。

  我給我爸打了個電話。我說爸啊,我們學校換號碼了,全換成鐵通的了,你以後要是打電話就打現在這個。說完我就把季林林家的鐵通說給他聽了。我爸就說,你們學校還真想通了,鐵通局域網打電話多划算啊,改天我把我們家的也換成鐵通。

  季炎炎在一旁聽著直翻白眼。

  搬出學校

  我在通校書上簽字的時候,看著那後果自負就害怕,但我還是把字給簽了,我想季林林、季炎炎怎麼看也不是那種缺錢用的人吧,不會把我給扛去賣給山裡人當小媳婦吧。

  烤鴨聽說我搬進季林林家了,特別興奮,她給季炎炎嚷嚷說,她也要搬來住,季炎炎說,你忍了吧,這房子的業主又不是我,是我還要等你吼兩句?烤鴨就朝季林林撒嬌說,我和拉西睡一張床,也好和她有個伴嘛。季林林白了她一眼說,你搬過來了鬼才相信你忍得住跟那條狗睡呢。烤鴨氣得直嚷嚷,今晚吃「綠滿家」她不去了。我在一旁憋得慌,我說你吼啥子吼,我都被說成狗了還沒吭氣呢。

  晚上睡在季林林家的床上,感慨萬分。被子是季林林掏錢新買的,我上次來睡過幾天,現在把頭捂在裡面都可以聞到自己的味道了。我想起了江翔。他說過,我們結婚的時候被子一定要用那種純羽絨的,床要用復古的歐洲經典。我說那得多貴啊,除非你掏錢。他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庸俗,盡說錢。

  我又想到了瓷盆。大一入校時,我剛到寢室的時候,正聽見她在唱《東成西就》裡梁家輝的那個開山怪,就只會兩句:「……帥哥啊你是啊真的啊真的帥……你就是那新一代的開山怪……」我就教她唱了首完整的,這樣我們就黏上了。我們還有段時間互相海誓山盟,說哪個背叛哪個生兒子沒屁股生女兒像猩猩。

  現在想起這些來就有些悲哀。江翔和瓷盆都變了,或者是我自己變了?在某個BBS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那年我還小,圍牆高得讓人絕望。後來,讓我絕望的不再是圍牆。」好像周圍的都沒變,只是自己在變,自己的心在變。我和瓷盆吵架後就成了陌生人,季林林後來跟我問起那天被他撞的那個叫蔣露的怎麼樣了,我儘量讓語氣平淡平淡再平淡,但還是有點壓不下去憤怒和失望。

  教我們新專業課的是個小老太太,我看她的感覺就像我們高中時的定逸師太。定逸師太叫張定英,教英語特別厲害,出了名的嚴,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班上的人見了她都怕得要死,她經常說我們班上的人不喜歡問問題,這也難怪,誰見了她還問得出問題來?小時候我家住在學校家屬區,她就住我們樓下,每次我蹦蹦跳跳地下樓她都說,沈小妹,今天穿得可真漂亮,去哪兒啊?所以我一直都沒其他人那麼怕她,見了她也就像見老鄰居那樣。烤鴨每次見我和她聊天都佩服死我了,尤其是那次她進辦公室交作業,聽見我在和那小老太太爭論泡菜要泡什麼最好吃,她聽得腳都軟了。

  這個教我們專業課的小老太太可沒定逸師太那麼好聊,每節課都點名,弄得我每個星期三早上6點鐘就得起床,季炎炎就罵我長得一副耗子樣,一看就討厭。我多委屈啊,還得把早點給他們兩個真正的耗子給熱在微波爐裡,再去上那該死的專業課。

  範可威坐在我旁邊,一會兒瞄我一眼,一會兒又看我一下。我說你有病啊,今天戴隱形眼鏡把眼睛給卡著了啊,那眼珠子老是轉。他笑了兩聲說,妹妹你瘦了啊,和剛剛進學校差不了多少了,怪不得有人追了。我以為他說的是季林林,就說懶得跟你說。他湊過來說,有一個機電系的男生看上你了,想追你,你看可以不?我說他要追我我不同意,難道他就不能追了?範可威哈哈地笑了兩聲說,那倒是,追女生就要自己看著辦。看我沒吭聲,就湊上來說,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怎麼樣?我正在做筆記,就隨口說隨便吧。抬頭一看,那小老太太正有痰沒痰地裝清嗓子狠狠地盯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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