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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又是考試時節了。我在反復哦背誦中昏昏欲睡。老馬要我考完那天陪她逛街。我心裡一暖,知道她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待著。她要想逛的話,隨時可以找李明雨拎包。

  我沒什麼地方可去,教室只有上課時我才進。學生公寓被我視為禁地,繞行惟恐不及。我不知道,要是遇到攜手同行的老許和傅萍,該是怎樣的尷尬。

  我躲在自己的小公寓裡,我養魚,養花。紅帽子們擺動肥肥的身體在玻璃缸中優雅地遊動。臨水照花,遊園驚夢。

  我想飛,卻想起我是離不開水的魚;

  我想逃,卻想起我是不能移動的草;

  我想你,卻想起我是你不要的人……

  我最常做的是在午夜醒來,有時會再睡過去,有時清醒得厲害,就打開電腦下載電影。一個人等待天亮的感覺是令人心悸的空虛,我看著那些數字跳動變幻,5%……10%……30%……60%……我喜歡看它在一個數字上掙扎很久,突然努力變成另一個數,比原來增大很多。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很心安,可以抱著絨布骨頭去睡,可以睡到天亮。

  我下載過幾百部影片,看過的不到五部。

  有一次我深夜獨自起坐,看到丁鑫站在魚缸前。眼神呆滯。

  我知道他給那條窈窕的熱帶魚起名叫「韻韻」。

  我們走了很遠,老馬淘到了好幾件漂亮小衫,開心地在我衛生間裡的大鏡子前照來照去地臭美。我什麼都沒買,除了在超市買雙打折襪子。

  「其實我覺得那件淡粉的挺適合你的,真的。」

  我笑,「到秋天我就滿20 啦,奔三十的人了,穿那麼豔顯傻。」

  「假期準備幹點什麼啊?」

  「不知道」,我說,「你呢?」

  老馬沉思,「我想……」

  有人咣當咣當拍門,「誰啊?」我喊。

  「保衛科的,開門。」

  保衛科的?我沒犯事啊!

  來的不止一個人,為首的校警老秦我認識,「非典」期間我們晚上巡校就是跟著他混的。後面居然還跟著兩眼通紅的傅萍。我有一陣沒見到她了。

  「您……坐」,我疑疑惑惑準備倒茶。

  「不用了,我們一會兒就走,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我看著那張照片,許磊的笑臉溫柔地浮現著,像只小綿羊一樣看著我。

  「認識……是00級的許磊……他怎麼了?」

  老秦停頓了一下,看著我,「他前天晚上跟同學打了一架,今早從露臺上摔下去了,留了遺書——可能是自殺。」

  我的腦袋嗡一下大了,「為什麼?」

  秦校警的眼神銳利,「你不知道?」

  「我們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聯繫。」

  「據同學反映他家裡經濟情況不好,可能欠了不少債,前兩天下來的保研名單也沒有他,大概是受了一點刺激。」

  我空洞地站著聽著,很奇怪,我一點都不悲傷。我甚至一點都不相信。

  以前他喜歡把我的書包或文具藏起來,等我找不到要發脾氣時才掏出來獻寶。我總是敲著他的頭罵:「豬啊你是?這麼無聊!」

  我知道他一定沒事,他只是在等,等我著急了,他就會跳出來,笑嘻嘻地說:「我在啊。我在這兒呢。」

  他不會的,別人會,我知道他不會。那麼堅韌的一個人。

  我見到了老許的母親,一個農村的老婦人,一臉的皺紋,家做的藍布衣服,包著頭巾,看起來和我姥姥一個歲數。她坐在露臺下哭號著,許多許多人圍著,沉默地看。

  我聽不懂她哭些什麼。只看到她瘋了一樣抓住一個路過的男孩子衣角,「兒啊!你跟娘回家咧!」

  人群震動了一下,有不少女孩子抽搐著肩膀哭了。

  我閉上眼睛,淚如泉湧。

  沒錯,他真的走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離開,不再回來。

  我把身上的四百掏出來,回頭問老馬「還有多少?」

  老馬從兜裡翻出二百多,我抽出整的,遞到傅萍手裡。

  「請你轉交給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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