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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把周邊的旅館問了一遍,暗暗捉摸著他的口味,在哪裡住,在哪裡吃,吃些什麼?長春的好吃的蠻多,但實在不是個好玩的地方。偽皇宮?算了我們連故宮都去過兩遍了。再說那是滿州國的遺跡,小日本能搞出什麼好東西來?淨月潭?人太多,況且北方的水色總是失之凝澀,不夠靈動嫵媚。名人故居?更是扯淡。好象歷史上長春就出過倆名人,一個是慈禧太后一個李洪志,不說也罷。真給文化城市丟人。

  長春的火鍋和燒烤倒真的不錯,只可惜大夏天的有些不應景。好在上學路上那家冷飲店環境很好,蓮子抹茶冰更是做的出神入化,余香滿口。若是兩人獨對,不失為一個好去處。萬福居的酥晶魚也不錯。最麻煩的倒是我自己。自到長春一直穿得隨意,往好裡說,不拘一格;用老馬話說,忒埋汰。老馬不止一次罵我給中國婦女界丟盡了臉——「就不能別穿那個全是窟窿的麻袋褲子啊?!大姐!你行乞也不用打扮這麼慘吧!」我仍然套上麻袋褲子招搖過市,舊是舊點,但一條要三百多,想必真正的乞丐不會喜歡。況且,古人雲「女為悅己者容」,穿衣服是取悅別人的眼睛,悅我的那個已經從人間蒸發,我去取悅誰?故此一直是一副懶梳妝的樣子。現在倉促上陣,極其痛苦的發現過去珍藏著捨不得穿的好衣服已經落伍,那條鑲蕾絲的牛仔裙是去年夏天選的,當時只顧鬱悶將它壓了箱底。今天試穿卻意外地發現搭扣合不上去?!衣裙本是女人最放心的情人,竟連它都背叛我?我抱著裙子頹然坐在床上,陷入苦悶的深淵。

  「胖了?嘿嘿。」老馬落井下石打落水狗。

  我翻一個白眼,「不!縮水了!」

  「這都能縮水?呵呵……」

  不理她,自顧自繼續努力。扔得一床狼籍卻仍拿不定主意。黑色的中國魚T-SHIRT搭配牛仔褲是我這一季的習慣搭配,眼下是非常時期,這般中性的男人婆裝束自然萬萬不可。淺米色高領無袖背心不錯,可是收衣服時沒疊好,一身褶子溝壑起伏像環境生態學課上看到的黃土高坡。淡藍的短襖長裙看起來像我媽那輩人穿的。淺粉背帶裙怎麼看都有裝嫩的嫌疑,況且不襯膚色......對了,要命還有皮膚,從知道他要來以後我就告別了樓下那家四川小店,雖然它的麻辣燙是真的好吃,可是臉上的痘痘也是這美食逼出來的。算了,捨身取義吧。

  還有眼睛!眼睛!長期在書桌前的疲憊使它呆滯無神,還有黑眼圈!天啊!黑眼圈!我發狠地塗了二兩眼霜都沒用。只是眼睛周圍腫了一上午——大概是營養太多了接受不了——唉,旱時旱死,澇時又澇死啊!

  偏是心煩時許磊又來添亂,一個接一個的短信。我關了手機,他便打到寢室坐機上,我叮囑室友,「就說我不在。」

  看來看去還是那條純白的運動裙派得上用場,搭配一雙同色球鞋,仍可以冒充清純小女生。菲薄的短髮隨意攏在耳後,臉上仍是一張素面,只唇上微現水晶般閃亮色澤。呵呵,既是天生麗質,多了脂粉反汙顏色。尋思一下,摸出手鏈帶上。這條小小的鏈子被我扔了又撿撿了又扔,卻終是捨不得真的扔在人多的地方。那一次半夜在床上發懵,左思右想還是溜到水房窗臺上把它撿了回來,方才睡得安心。

  「這次呢?」我怯怯徵求老馬的意見。

  「哎——呀——」,這廝嗓子憋得尖尖的,「果然不愧是六必居——最——紅——的——姑——娘——。」

  「去死!」我扔個靠枕過去,「好好說。」

  「不錯,不過……是不是短點?」

  我低頭,裙子不緊,下擺在膝蓋上方飄飛,比起我以往的風格是短了許多。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老四賊眉鼠眼的笑。

  「沒那麼短吧?算了不管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拉起門。

  「上哪套狼啊你?」老馬的聲音。

  「水房!」水房的鏡子大,愛怎麼照怎麼照。

  想想又殺個回馬槍,「老馬?遮暇膏還我,我要用。」

  「我靠,行了行了已經挺妖了。死人也能讓你套活過來。」

  我走出房間還聽到她說哪個良家婦男又撞槍口上了,我們應該立個殉難者紀念碑云云。算了,懶得和她一般見識,沒點小心眼不叫女人。

  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然是另一副模樣。

  驚豔!

  偷來梅花三分白,借得梨蕊一縷魂。冰雪聰明,顧盼流轉,自是一片風景。

  險些得意忘形。

  切莫忘了要謹慎再謹慎,審視再審視。縱然水如眼波橫,山如眉峰聚。於我來看,已經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這一切都變了,只為一個目的。

  這已不是紅妝,是戰袍。

  西諺有雲:失掉一塊馬蹄鐵,輸掉一場戰爭。每一個小紕漏都是可能是我的死穴。而我,已經輸不起了。

  只許勝,不許敗。

  我忽然想起高三模擬考時那一道作文題:想爬過一面高牆,你會怎麼辦?

  我說,我會先把自己的帽子扔過去。

  扔了帽子,便勢成騎虎,不得不背水一戰。潛力因此激發到最大。勝算也就多了。

  當年那位已經花白頭髮的老教師沒有一如既往地給我最高分。反而問道「你真那樣想的?」

  「當然。」我看著滿篇紅波浪卻得分平平的卷子,覺得很不公平。

  老師歎了口氣離開了。並沒有按我的希望加分。

  很多年以後,我終於明白了那聲歎息的含義,可惜……為時已晚。

  出現在機場的時候眾人皆驚歎,大頭感慨:「靠,天山童姥也有迴光返照的一天!美女,哪條道兒上的?留個電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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