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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六)(2)

  我忐忑地聽著,忽然一把抓住大頭的手,「為什麼還不來看我?」

  大頭不說話。

  終於可以拄拐下床,忙忙去尋他時,卻見了意外之客。

  一個女人。

  她坐在他門口的長椅上,手裡撚一支三五,但是不吸。

  很隨便的一件紫灰色休閒裝,牛仔褲,長髮隨隨便便披在肩上,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可是她是個美麗的女人,毋庸置疑,非常美麗。最難得的是氣質高貴優雅,一身休閒不掩其天姿國色。

  原來世上真有貴族這一說。

  她抬頭看著我,有些女人的眼睛是這樣的,她不兇惡,可是她看我的眼神讓我立刻誠惶誠恐,覺得自己很渺小。

  「我是楊瓊的媽媽。」她說,「你是小蓓吧?」

  我暗暗驚訝,以前聽楊瓊的口氣,原以為她是那種以和老美上床為畢生榮幸的女人。以為她必穿香奈兒套裝,LV手袋上金屬吊鏈熠熠生輝,妝容細緻端莊寶光璀璨,現在看到真人,才知道自己多天真。

  可是她不應該出現。我知道楊瓊母子一向不睦。何況她現在應該在田納西州安度晚年。驟然出現,必有大事。

  她來幹什麼?

  我惴惴不安地看著她。

  她出乎意料的和藹,客氣,然而自有一種拒人千里的感覺,不怒而威。

  「是的……曹阿姨您好。」

  她真的很有風度,彬彬有禮。

  如果我們不是在那種場合相識,我一定會很崇拜她。

  直到她彬彬有禮地說,「我準備帶他走,請你不要再來找他了」時,我才如夢初醒。

  五雷轟頂。

  「你就那麼走了?」猴子問,「一般港片裡男主角的媽媽這時候應該拿金錢利誘你一下。好歹你那時候也讓撞得不輕。」

  「不走怎麼辦?已經帶累人家獨子受傷,換了一般人家早就非打即罵,現在人家和氣談判,難道真要被看作撈女才甘休?」

  我放下所有驕傲孤注一擲地問:「我能看看他嗎?」

  「他不想見你。」

  他不想見你。他不想見你。

  不在乎多少人在等我的擁抱,只迫切想擁有你的微笑。自尊丟到牆角,掏出所有的好,你還是不看,你還是不要。

  我失神地撲到門上,大力叩門。「咚咚咚,咚咚咚……」直敲到心上去,一下一下地疼,我記得有一支老歌叫《Knocking the heaven's door》,我來了,我敲著天堂的門,你開不開?你開不開?你到底開不開?

  我一邊敲門一邊哀哀地流淚,楊瓊,楊瓊……伸手抹眼淚卻見一抹猩紅,手破了……我嗓子哽咽,發不出人聲,只癱軟在門上,全身力氣都沒了。

  我聽見自己上下牙齒在打架,我的臉熱得燙手。

  我知道自己是個小丑。

  卑微地,乞求一份過往的愛情。

  也許……我不敢想,可是心裡疑疑惑惑著想問,你有愛過我嗎?你算愛過我嗎?

  可是不管怎樣,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比死還寂靜的沉默。

  他連一句回答都吝於給我。

  她沒有趕我走,眼光裡可是有些許同情?看著這個傻女孩兒,得不到她兒子的回應?

  我看著她的臉,她垂下眼瞼,似乎在暗示我離開。

  這一次,我是真的離開,不再回來……

  我踉蹌地轉身走開,再沒有以前的痛徹肺腑,我只是冷,寒氣從心裡泛上來,邊走邊哆嗦。

  走到樓梯口時,我恍惚聽到門裡有響動。我回頭去看,她仍垂頭坐在門口,像在想心事。而那扇門,紋絲未動。

  「我想他其實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我,也許只是寂寞,也許有時內疚,可是真到了與切身利益相關之時,誰不是寧教我負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負我?」我歎口氣,一口氣在鍵盤上打下這麼多,然後打開碟倉放進一張我最愛的CD,Mariah Carey 的《through the rain》:

  when you get caught in the rain

  with no where to run

  when you『re distraught and in pain

  without anyone

  when you keep crying out to be saved

  but nobody comes and you feel so far away

  that you just can『t find your way home

  you can get there alone

  it『s okay, what you say is

  I can make it through the rain

  ……

  (歌詞:當你在大雨中無路可逃,當你孤獨一人,癲狂疼痛,當你哭著等待拯救,卻沒有人靠近,你感到自己走了太遠以至迷失了回家的路。其實你能自己回去,因為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對自己說「就這樣穿過雨中。」)

  「對不起……可你不後悔嗎?」猴子問。

  後悔?誰也不能說無悔,林憶蓮說她從不承認愛無悔,愛無悔,太絕對。

  後悔又有什麼用?

  分手後我躲在自己的小公寓裡,我養魚,養花。紅帽子們擺動肥肥的身體在玻璃缸中優雅地遊動。臨水照花,遊園驚夢。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想起。

  (六)(3)

  我的電話、郵箱、手機號一直沿用至今,曾經幻想也許有一天,像所有好萊塢喜劇片一樣,男主角會突然出現,大家笑到流眼淚,重歸於好,皆大歡喜。

  可惜他如同在人間蒸發。我苦笑,不經歷失望,沒人會變得現實。

  後來我看老金的小說時,看到美女袁紫衣悟道:

  一切恩愛會 ,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怖 ,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 ,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 ,無憂亦無怖。

  「那時候我心裡特亂,老許說咱們還是在一起吧,就又在一起了。但是已經誰也沒法信任誰了,就這麼混著過來的。」

  「那你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猴子問。

  「寂寞。」

  為怕寂寞我們做了很多,最沒空寂寞。

  「對他不公平。」猴子說。

  「哈!你以為他是傻子?他情人兒才多呐!」

  最痛的時候,就戴著耳機到教室裡,坐在人群中自習,不要那些無聊的癡男怨女前世今生地糾纏,只聽永遠自由的卡門:「什麼是情?什麼是愛?還不是男男女女來做戲?什麼是緣?什麼是義?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愛情不過是挑起情欲的工具,有什麼了不起?想開了,也就淡然了。有一次我在教室看見一個女孩子坐在老許的膝頭軟語呢喃,我坐在後排很有興趣地欣賞了一節課,老許看見我,臉做豬肝色,但是兀自巋然不動,還把那小美眉抱更緊一點。我微笑,低頭看書——明天還要課堂小測驗。

  也偏有這樣的人,明明已經是不可能,他還不願意放手,要借了無辜旁人的手來刺我。只是他實在失策,現在,我已是鋼筋鐵骨,百毒不侵。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

  哀莫大於心死。心已死,情當奈何?

  他走後我再不曾為任何男人流一滴眼淚,不值。

  沒有什麼大不了,真的。時間撫平一切傷痕。

  「人間自有真情在。」 猴子安慰我說。

  「我沒見過。」

  「你沒見過不等於不存在,你還小……」

  「難道你見過?你和你老婆?」我咄咄逼人道。

  猴子停頓片刻,「小蓓,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你和我不一樣。以前樂觀開朗的你上那兒去了?以後一定會有人來呵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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