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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荊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宋樂天終於開口了,「我知道我怎麼說都沒用了,說什麼也留不住你,可我想讓你知道,我…一直以來我…我是愛你的。」

  我「哇」地一聲哭開了,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宋樂天慌了手腳,站起來到我身邊直問「怎麼了怎麼了」,我極其沒出息地抱住他的腰,一邊哭一邊說:「我不離開你。」

  不祥的預感

  我跟宋樂天和好了,誰也沒想到。

  最高興的是大牛,當天晚上他拉著我跟宋樂天在我們學校「學子居」狠吃了一頓。羅濤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沒說什麼,他說我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見天兒就知道愛情。「什麼時候知道放棄了,你就算長大了。」我沒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當時我跟他打哈哈說:「人家都勸和不勸離,你這人怎麼這麼損呐?」我還跟大牛要了劉星的手機號,他正在廣州組稿,我 給他打電話謝謝他這麼長時間這麼惦記我。劉星一聽就急了:「哎喲妹妹,你這話兒怎麼說呐?你這不損我嘛!等我回北京請你吃飯啊!」

  我知道失去宋樂天也許我會痛苦得死掉,可我不知道的是,繼續跟宋樂天在一起是不是也一樣會痛苦得死掉。其實,我並不是對宋樂天產生了懷疑,而是對我自己產生了懷疑。因為我發現,我一點也不瞭解男人。

  那會兒剛剛興起了網路同學錄,上網的時候我在五班說的話比在文科班說的多。大夥兒一見我去,就問我眼瞅著畢業了打算什麼時候把自個兒嫁給宋樂天。我就說我還沒念夠書呐,考研考不上再議。在我們同學的眼裡,我和宋樂天無疑是天長地久的典型代表:高中談戀愛,一起來北京,一起考研,沒準兒以後一起出國。反正同學們都認准了我一準兒嫁給宋樂天,而萬一我跟宋樂天掰了,肯定是我甩的他。我問他們為什麼這麼想,他們說,宋樂天在別人眼裡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他當初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兒保證了,就說明他肯定是認准我了並且特愛我。我沒話說。

  跟往年一樣,我、大牛和宋樂天一起坐火車回家,下車後他倆把我送回家,在我家吃晚飯。我媽看見我手上剛拆了線的恐怖傷疤,立即驚叫起來,質問宋樂天和大牛怎麼回事兒,宋樂天臉色發白,說起話來也結巴了。我媽認定了這事兒跟他有關,大牛怎麼要求解釋她也不聽,非要宋樂天說不可。宋樂天這人不會撒謊,他求救地看著我,我溫柔的保護心全給他勾起來了,於是我趕緊拉過我媽說:「那天我倆上圓明園溜達,碰上拿刀搶錢的了,我們倆把錢都給他們了,他們還要樂天兒那手錶,媽,那手錶是我給他買的。」說到這兒我不言語了。我對我媽瞭若指掌。

  「傻孩子,給他就給他吧,哪兒能拼命啊!」我媽沒再問。她知道宋樂天能為他的手錶拼命,我就能為宋樂天拼命。我媽對我也瞭若指掌。

  我爸媽沒有看出任何端倪,他倆也像所有人一樣,認為宋樂天有朝一日會變成他們的女婿。如果說有人對這事兒有那麼一點兒懷疑,那人肯定是劉海波。

  我們三個照例找劉海波吃飯,吃飯的時候劉海波不像從前那麼愛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瞅著宋樂天,一個勁兒地灌他喝酒。還說什麼「做人要老實,做男人要對得起自己的女人」,劉海波一般不說「女人」這樣的詞,我想他是喝多了。

  過小年那天宋樂天他家老太太叫我去吃飯,宋老爺子居然也在。我頭一次跟老爺子坐一塊兒吃飯,有點緊張。我媽說宋老爺子仍然頻頻在地方新聞裡露臉,似乎很容光煥發的樣子,老太太也私下跟我透露說,老爺子很有可能調到省委,繼續平步青雲。當時我心裡特害怕老頭兒老太太跟我提我和宋樂天的事兒。我知道老兩口最疼這個小兒子,盼著他能早點結婚,好抱孫子。老太太對我一直特別好,恨不能把我留在他們家吃住,有時候弄得我有點受寵若驚,有時候弄得我有點不自在。要是擱在以前,我可能還巴不得他們跟我提這事兒,可現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我怕。

  吃完飯宋樂天他媽把亂七八糟的吃的塞給我一大包,我本來想推辭,宋樂天替我接過來了。我心想拿著就拿著吧,這包裡的東西要是讓我出去買,多少錢都不見得能買到,拿回去給我爸媽嘗個新鮮也挺好。

  從北京回來以後,宋樂天對我的態度有了一些明顯的變化,比如說,他現在上街會主動牽我的手。

  天很冷,快要三九了。路上沒什麼人,灰濛濛的。市委家屬院出來就是一條大路,寬闊氣派,燈火通明。我沒帶手套,宋樂天把我的手放在他滑雪衫口袋裡,用手握著,可我還是覺得很冷。「今兒有零下二十多吧?」我一說話,呵出成群結隊的小水滴,在冰冷的空氣裡變成霧。

  「有了,剛才沒看天氣預報麼,明兒下大雪。還好咱們不用掃雪了。」我忽然想起了高 三時候宋樂天和大牛把我扔雪地裡的事,真快,一晃過去四年了。

  「一直也忘了問你,你考試考得怎麼樣?」宋樂天和王燕這事兒鬧開的時候,正趕上研究生入學考試那幾天,我是考得一塌糊塗,也不知道他怎麼樣。

  宋樂天笑了笑,有點無奈地說:「考英語那天我沒去,頭天晚上喝多了。」

  「哦。」我收住了這個話題。每次我觸碰到記憶裡的那個場景我都會異常驚恐,而後盡可能快地逃之夭夭。所以我不願意聽宋樂天那天晚上喝了多少,也不願意聽他跟我說他為什麼去喝酒。儘管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我還是逼著自己去忘記。忽然間發現我和宋樂天居然沒有話題了,忽然間發現我跟他說話要挑揀字眼兒了,忽然間發現我靠在他身邊沒有從前那麼安全了。「樂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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