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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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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所重點高中,除了我和小敏,其他的都是一些孜孜不倦的應試者,他們大部分都來自遙遠的山區,為脫離貧瘠的土地而削尖了腦袋地去學習,他們不懂得聽歌,把一些與學習無關的書籍斥為閒書,每天都是如臨大敵似的一副緊迫嘴臉,在無窮無盡的題海裡緊握雙拳。 我和我的同桌小敏。理所當然被斥為異類。 我們看三毛,聽四大天王,讀席慕容的詩,熟知每一部新上映的電影,穿厚底鞋,滑旱冰,自習課經常缺席,每天三餐都回家去吃。 曾經有一次我們倆在談論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的時候,被我們身後一個發育失常,身高不足一米六,長了滿嘴濃密鬍子的忍耐了我們許久的一個男同學怒聲地呵斥:請你們不要再擾亂我們的學習了,我真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女生,你們沒有人生目標和學習的精神,你們對得起你們的父母嗎?我如果是你們,不如去死。 我和小敏瞠目結舌了大概一分鐘,隨即,我便看到小敏跳起來,將一本化學課本拍到那個人的臉上。然後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優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離開了教室。 屋裡一片譁然。 我跟了出去,小敏抱著雙肩在操場上行走,當時的月亮非常圓,小敏走了一會兒就停住了腳步,仰望著天空,堅定地說,我一定要去香港。我要離開這愚昧的環境,我要找到他,告訴他我愛他,我要他和我在一起。 我沒有說話。 小敏繼續說,我聽得懂他的每首歌,看得懂他的每一個表情。他一定有感應的。他一定會愛上我。 月光灑在小敏堅定的臉上,她的側影很漂亮,這漂亮不是來自她的五官,而是源於她勇敢的自信。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如一粒灰撲撲的塵埃,跟她比起來,只能在旋風裡盤繞,而永遠爬不上枝頭去跳躍。小敏猛一回頭,臉上帶著一種狡黠的笑意:我會變得越來越漂亮。直到見到他。 那夜,我沮喪地抱住胳膊,在灑滿月光的床上坐了一夜。我第一次明白了情敵的滋味,她是我的情敵,而我沒有勇氣說起我的愛,我也是愛他的,可是,在她的氣焰下,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她如一個勝券在握的女皇,而我不過是那個尚未蛻變的灰姑娘,我們同時跌入王子的倒影裡。她既霸道又光明磊落,而我,卻如此畏畏縮縮,戰戰兢兢。 我甚至以為,從此以後他真的會成為她的愛人,而我,不過是一個敗落的暗戀者。 3、 讓我的美夢,換你一世情,始終得不到一串好光景。 願你可快樂,像我癡情,誰是真愛,不必再驗證。 ——《如果這是情》 1994年,漫天飛滿了關於他和一個眼睛高度近視的女人的傳聞,那些傳聞繪聲繪色,恰好電視裡又在播放那女人的劇集,我雙手冰冷地握住遙控器,眼神充滿仇恨,逼迫自己不去狠毒地詛咒那個女人。 我甚至四處搜羅那個女人的一些翻白眼或者露出很多牙齦的明星海報,伺機寫信給LEON。我有他的地址,他屬於寶麗金唱片公司,地址是從某本被翻爛的雜誌上看到的,僅僅是在一個邊角,被我偷偷地抄在日記本上,似乎看著這陌生的位址,我就可以隨時觸摸到他。 當然,除了小敏這個遙遠的傾慕者,他身邊還充滿著各式各樣的女子。僅僅是一個小敏,亦足以令我望而卻步,卻忘記了他原來是那樣的光芒四射,每個城市裡都有一千個我和一萬個小敏愛上他,她們一樣懂得他,無條件地傾慕他,忘情地熱愛他。會像我一樣四處購買與他有關係的書籍和磁帶,電影和雜誌,像我一樣癡了似地做他的紀念冊,從花花綠綠的小地攤上買來各種造型的貼紙,配上他的代表作的歌詞,像模像樣地沉醉其中。 那樣的快樂。仿佛這一生,惟一不求回報,惟一卑微到只要喜歡就可以了,也就只有對他才會這樣。 文理分班,我和小敏分別。我們互相贈送他的專輯。小敏送我的是他在原振俠電影裡的原聲大碟,那幾乎全部都是粵語歌曲,通篇佈滿了深情噓歎,我聽不太懂他在唱什麼,小敏沒有將歌詞紙給我,她說,她要積攢每張他專輯的封面。她說,你仔細去聽,便會懂。他是一個用心去唱歌的男人。由於她的提醒,我還發現LEON的另外一個名字:天濛光。 他有時候會悄悄地寫一些曲子,他會署名叫天濛光。呵呵,是的,天濛光,黎明。 誰都沒有想到文藝女生何小敏會報理科班。那樣感性通透的女子,突然投身於令人瘋狂的數理化中。 蘇格和牟原幾乎是同時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男人。 讓我在面對那些令我心碎的黎明與高度近視女人的傳聞時,找到了心靈的慰藉。小敏和我一樣,但她從未提及她對那樁傳聞的看法,只是,我明白她會比我更加地介意。 戲劇化的是,我愛上了小敏班裡那個貌似LEON的蘇格,小敏愛上了與我同班的神似LEON的牟原。 插一句。請你們一定相信我的真誠度,我沒有在編造故事,請你們相信我的每一個字,儘管我常常會寫著寫著便開始偏離,但是,我一直在提醒自己的誠實,或許我的敘述令你們不斷地產生懷疑,但是請你們一定相信,我在這些文字裡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生活,是遠比任何著作都更加戲劇化的。 黎明愛上了海味,我愛上了蘇格,小敏愛上了牟原。 曾經,我跌入自己佈置的迷陣,以為自己真的愛上了蘇格,我並在多年之後的失去聯繫的年月裡,杜撰了一篇又一篇打動過很多人的純情故事,故事裡我無比單純地,懵懂地,無能為力地暗戀著一個男生,愛得死心蹋地,愛得無能為力,愛得支離破碎。有女生讀完那些和蘇格有關的故事之後,無比惆悵地問我,你為什麼,愛到那樣的辛苦,都不肯跟他說一句? 我盯著那句話呆了很久,我多麼想給她一個完美的答案,好安慰她為故事而傷透的心。可是,無論我怎麼為自己圓說,我始終沒有找到可以說服她的理由,最後,我平靜地說,如果我告訴你,一切都是假的呢?我從來沒有愛過蘇格,我只不過是把他當作了我寂寞無聊的時候演習的物件。 女生沉默了很久,給我打出一行決絕的字:我真願意從來沒有問過你,我真願意跟著你杜撰的故事一起昏迷下去,我真願意你是為了敷衍我而扯的謊。 我跌入記憶的海,頓時一片汪洋襲來。 海裡有我,有小敏,有蘇格,有牟原。當然,還有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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