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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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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夫人的臉色變了。為什麼要謝虞簡哲?前因後果地連在一起想,是再明白也沒有了。連同自己忽然被留住在白府的用意,也恍然大悟過來。 又聽子晟吩咐:「去把上個月汾州進的那扇玉石屏風拿來,給虞夫人帶去。」 「不用了。」虞夫人一福,揚著臉頂道:「這賞賜我們……受不起!」 總算話到出口,強自克制了一下,沒有說出什麼更難聽的來。但即使如此,那一臉緊繃的神色,也看得出心裡的不以為然。 子晟的臉色微微一寒,但立刻又轉為常態,只是淡淡地一笑,什麼也沒說。 他這樣地忍讓,反倒讓虞夫人有爽然若失之感。方才在氣頭上,心血上湧,出言頂撞的時候,已經顧不上想什麼後果,真有一種衝動,想要毫不客氣地與他理論一番。沒想到被輕輕避過,渾身的勁力一松,思前想後,竟然有些後怕起來。怔怔地站了一會,方說:「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子晟說:「也好。我遣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 子晟笑了笑,說:「此刻九城戒嚴,還是送送的好。」 虞夫人又一怔,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層。到此時她心裡已經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意氣,想了想,終於輕歎一聲,又恢復了以前恭謹順從的模樣。 然而白府之外的人心波動卻沒有這麼容易平息下來。如此劇變,從朝中到民間,私底下都不免議論紛紛。自然,有錚錚鐵骨,敢不惜拼上身家性命,直言犯顏的人,畢竟極少。但,哪怕只有一個,也足以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單看新登攝政帝的子晟如何辦理? 這裡面首當其衝的人,是一個司諫,叫做馬淵。此人于逼宮事發的第二天,便憤而上疏,洋洋幾千言的奏摺,到最後幾乎是破口大駡。子晟看後大怒,於是在召見幾位輔相議事的時候,便把這樁事情提出來,意思要商議處置的辦法。 原先的三輔相中,魏融、秦嗣昌一死一退,石長德是惟一被留下來的,自然而然,在輔相中居首位。匡郢補入輔相,論資排輩,亦無異議。第三個,則是原先的法理司卿陸敏毓,他與白帝走得不算近,但為人中正,十分有才具,子晟對他印象很好,一直檢在心中。此時輔相有空缺,便提議把他補進來。石長德對此尤為贊許,認為陸敏毓老成謀國,足以號召人心,又顯得示天下以無私,可謂一舉多得。 三人同為輔相,在子晟面前卻有親疏之別。陸敏毓於事變前都毫不知情,於事變後亦有想法,但事已至此,為天下計,當然要擔負起樞相的責任,儘快將政局穩定下來。從這個原則出發,很快就有公議,必須懲辦馬淵。因為當此非常時刻,必須以強硬手段,堵一堵眾人的嘴。 但馬淵是司諫,名正言順的言官,上疏直諫是他分內的事情。言官因言而論罪,本來就決非好事,所以兩人都主張降職,不必辦得太嚴苛。 匡郢的想法不同。他從一聽說馬淵的名字,心裡就「咯噔」一下。那年白帝變法失敗,曾有過含含糊糊的一語,疑心的就是這個人居中挑撥攛掇。前後一想,立時明白白帝的意思,絕沒有放他生路的可能。那兩人都不知道這層內情,自然只有自己來說話。 於是匡郢正一正容,說:「王爺,臣以為,馬淵不可恕。」 聽得這話,石長德、陸敏毓兩人都是神色一凜。子晟卻是正等這句話,眼波一閃,隨即說:「怎麼呢?你倒說說看。」 匡郢只有四個字:「這是逆言。」 「不錯。」子晟深深點頭,很是贊同的模樣:「他說的是逆言。陸敏毓,你原任法理司卿,逆言,該當如何論罪?」 語出謀逆之言,這是不赦重罪。陸敏毓觀顏察色,知道馬淵難逃此劫,索性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照直回答:「從輕,滿門抄斬。從重,株連九族。」 果然,子晟慢慢地吸了口冷氣,躊躇不語了。 匡郢也覺得這樣量刑太重。話既然是他說的,只好向陸敏毓商量:「能不能寬容?」 陸敏毓一板一眼地說:「恩出自上,臣不敢妄擬。」 子晟擺了擺手,意思還要想一想。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忽然問:「他有幾個兒子?」 「三個。」匡郢答說:「一個十六、一個十九,還有個小的,八歲。」 「這樣……那兩個大的,」子晟的聲音如同結了冰一般,「和他一起,都賜死。」頓了頓,又說:「其他的,孩子、女眷、旁系一律流放!」 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陸敏毓覺得意外、也覺得不甘心,一張嘴又要說話,子晟抬手止住他,淡淡地說:「現在這個時候非比尋常,殺一儆百也是不得不為之的。這件事,毋庸再議。」 子晟這樣的態度,匡郢多少明白一點原委,所以默然不語。石長德卻是極深沉,心中雖有疑問,但面上不露,沉吟片刻,換了個話題:「王爺,東府如何辦,是不是該議一議?」 這是件大事。四百年前曾經三分天下的甄氏、蕭氏,和現今的皇族姬氏逐鹿,結果姬氏一家大贏。但偏安的兩家也不是就此便一無實力,幾百年間始終未斷過衝突。尤其東府,路途遙遠,風物富庶,更是不甘久居人下。自帝懋三十七年東帝甄淳謀反起兵,直到眼下文義之亂平定,東府之患才算消除。但東土自古于甄氏一族轄下,往後要如何節制?還是一個問題。 「你們有什麼主張?」子晟諮詢臣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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