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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匡郢不由皺起眉,但他卻不發話,踱到虞簡哲身邊,低聲說:「虞大人,這樣怕不大好。」

  虞簡哲點頭,向楊崇使個眼色。楊崇會意,帶兩個人上前,架住秦嗣昌,自己拔刀順手一揮,從他袍服上割下一片,團成一團,不由分說塞進他的嘴裡。這一來,秦嗣昌也氣餒了,垂下頭,不再掙扎。

  「行了。」匡郢仰起臉來望望天色,似乎已經有些透亮,便下了令:「請秦大人歸天去吧。」

  話音未落,但聽裡屋陡然一聲嬌啼,既尖且淒,激得在場的人都一哆嗦。隨著哭聲,從屋裡撲出一個衣衫不整、頭髮淩亂的年輕女子,一把揪住了秦嗣昌:「老爺!老爺!你不能去啊!這沒有天理啊!」秦嗣昌讓人架著,嘴裡給堵著,喉嚨裡「嗚嗚」幹出聲,卻是心裡有話不能說,急得額頭豆大的汗珠一片一片地往外冒。

  虞簡哲極為不忍。他想事到此刻已經無可挽回,但連最後的話也不能說,未免太不近人情。但他的嘴是自己命人堵上的,再要拿下來有些不便,於是向匡郢看了看,希望他能說話。匡郢微微一猶豫,卻有意閃開眼光,閉口不語。虞簡哲暗歎一聲,扭開臉去。

  「來啊。」匡郢用很沉著的聲音吩咐:「送送秦大人!」

  早有兩個侍衛準備著,一聽令下,立刻上前,把那女子拖開。端過一張檯子,把白綢往上一拋,正繞過房梁垂下來,其中一個上了檯子,打了個死結。此刻的秦嗣昌已經完全沒有了勁力,軟軟地任由人架著,跟個麵團一樣,給拽了上去,然後把他的頭往白綢套裡一送,底下的兩個人迅速地將檯子往外一抽,上面的兩個人也順勢跳了下來。秦嗣昌的身子猛然間懸空,晃蕩了一下,兩隻手微微抽搐了一陣,便不再動。

  匡郢一直仰臉看著,這時終於微微舒了一口氣。轉臉看見那婦人,倒在一邊,早已暈了過去。他想秦府肯定要被抄,所以此時應該對府中的人員事物有個交待。正在思忖,便聽見有人傳報:「石大人來了。」

  回轉頭去,果然看見石長德走進院子裡來,臉色似乎十分地陰沉。到了面前,幾個人略微一見禮,石長德轉身去看秦嗣昌的屍身,又轉向匡郢,以目光相詢,匡郢微微點頭,石長德便知道他已經氣絕。

  「唉!」石長德重重地歎了一聲:「把秦大人放下來吧。」

  他和秦嗣昌同在樞機,幾乎是天天都要見面的。見他落得這樣一個淒涼的下場,不免兔死狐悲,臉上露出哀憫的神色。匡郢和秦嗣昌沒有這樣的交情,面上十分淡漠,只問:「石大人從魏老將軍府上來?」

  提到魏融,石長德好半天沒有說話,良久,才點一點頭,回答說:「魏老將軍已經亡故了。」

  虞簡哲在一旁聽說,先是一驚,繼而心中一寒,只覺得一陣難過,眼眶發熱,趕緊背過身去。

  但這次不僅是他,連匡郢也是大吃一驚:「怎麼?王爺不是說……」

  「是!」石長德打斷他,壓低了聲音說:「魏老將軍是自盡的。」

  原來魏府的情形與秦府有些不同,魏融德高望重,且一向韜晦,白帝的心裡,不無期望他能為己用的想法。所以定下的計策是暫時軟禁他。還特為讓石長德親自去,為的是他為人沉穩寬厚,平常跟魏融交情也不錯,倘使能勸得他相向,自然再好沒有,即便不能,石長德處事很有分寸,也不會為難他,弄到日後無法寰轉的地步。

  石長德的想法跟這邊全然不同,寧可費些事,所以依禮請見,叩門而入。等見到魏融,事到如今也不必隱諱,石長德開門見山把話說了。魏融先是一語不發,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聽他這樣說,石長德長出一口氣,他決不想破臉,魏融自己肯順從,當然最好。哪知魏融說完這句話,身子一歪,便往旁邊倒去。唬得一旁伺候的下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扶住。石長德情知不妙,搶上前幾步,見老將軍手按著胸口,露出半截刀柄。石長德認得,那是魏融隨身的一把匕首,他半生戎馬,除了面聖,總是帶著來防身。不想如今竟用來自裁了!

  但此時他還有一口氣在,石長德慌忙命人找大夫來救。魏融的夫人,連在身邊的一個兒子,五個孫子都已經聞訊,趕了過來,魏融拉著夫人的手,交待了一句:「你帶孩子們回鹿州老家去,凡我子孫,往後耕讀傳家,再不要為官。」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一下一下喘氣。

  魏夫人看他脹著臉,喘得實在難受,咬咬牙說:「老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成全了你吧。」說著兩手握著刀柄,往上猛地一拔。只見一股殷紅的血飛濺出來,再看魏老將軍,已然咽氣。

  話說到這裡,幾個人都不免唏噓。魏融一生戰功威赫,為相多年,也是操行無虧,最後以身殉節,不能不讓人敬重。尤其是也想到,魏融之死,只怕又會引起更多的議論,將來如何挽回人心?必定更費手腳!

  但,此刻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石長德叫過楊崇:「這幾日秦府看守就由你負責,不許移動一草一木,也不許驚擾一個家眷!」

  「是!」

  交待完畢,石長德微微揚起臉,望著東方將白的天色,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大局已定,可以稟告王爺了。」

  成功篡位

  午後,子晟進宮面見天帝。神色如常地奏對了幾件朝中事宜,祖孫兩個照例要閒聊幾句。天帝便問:「你這一向著實辛苦。我倒是在想該好好地賞你點什麼,乾脆你自己說吧,想要什麼?」

  這樣貌似親密的話在他們兩人,隔幾天就要說一次。平常子晟總是謙謝,但此時卻是個極好的話頭。於是子晟笑了笑說:「對了,孫兒是想問祖皇要樣東西。只怕祖皇不肯給。」

  「哦?」天帝一揚眉,「還有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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