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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青梅連忙答應:「孫媳在。」

  「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青梅受過教,便回答:「孫媳不敢。」

  天帝笑了,笑得非常慈祥,正像老人看到硬充大人的小孩子,那種忍俊不止的笑。笑了幾聲,轉臉看著子晟:「不錯。教得好,學得也好。」

  子晟也笑了,對青梅說:「別這麼膠柱鼓瑟。祖皇要看看你,就抬頭吧。」

  青梅這才把頭揚起,好讓天帝看清她的臉。同時,她自己也終於可以一窺天顏。

  御座上端坐的老人,穿的是件淺灰的便袍,鬚髮盡白,看上去比青梅想像當中更顯老態。雖然自有一番沉穩威嚴的氣度,但眼角微微含笑,儘自打量青梅,那神態正與慈眉善目的祖父無異,叫青梅的一顆心,頓時輕鬆了許多。

  然而,其實她此刻的舉止又不合禮制。因為即使天帝讓抬頭,也應該低眉順眼,而不是這樣大大方方地對視。子晟當然看在眼裡,但卻不便提醒,也知道天帝于此比較寬容,不至於怪罪,因此並未說話。

  便聽天帝問:「你叫什麼名字?」

  「青梅。」

  「青梅、青梅,好。」天帝微微頷首。又問:「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青梅也不知是老實慣了,還是因為天帝的和藹,一時心情鬆懈,順口答道:「只有一個弟弟,隨著繼母改嫁了……」

  子晟連忙看她一眼,青梅猶未覺察。就見天帝眼含笑意:「你不是虞簡哲的女兒麼?」

  這是明知故問,也是提醒。青梅這才知道說錯了話,頓時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裡。子晟見狀,便說:「是。是孫兒看她身世孤苦,要她認了虞家為親的。」

  這也是天帝早已知道的。但這麼一問一答,就把青梅的失儀輕輕避了過去。天帝又問幾句閒話,青梅小心翼翼地答了,總算未再出錯。

  等說得差不多,天帝問:「虞妃,你喜歡些什麼?」

  這麼問就是要頒賜,也就是民間所說的見面禮,接完禮,覲見就告結束。但青梅卻沒明白過來,照實說了句:「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平時就是養花、刺繡。」

  一句話,把天帝和子晟都逗笑了。但子晟的笑是在掩飾原本可能的尷尬與窘態,因為知道,倘或天帝因此而對青梅印象不佳,那麼縱然此時不發作,也足以留下後患。所以,雖然臉上在笑,心裡卻不無擔憂。

  幸好天帝非但不以為忤,反而頗有嘉許之色。

  「這丫頭真老實。」

  子晟這才放心。忽然靈機一動,便說:「既然青梅喜歡刺繡,祖皇不如把那幅『踏雪尋梅』的繡錦賞給她吧。」

  天帝「噗」地一笑:「你倒會想。這是要我賞你,還是賞她?」

  子晟笑著說:「賞她和賞孫兒不是一樣的麼?」

  「不一樣。」天帝故意地,正色說道:「虞妃,這幅錦我是給你了。你記著,可不能落在子晟手裡。」

  子晟做出若憾之的神情,看著青梅說:「看,我要了兩回了,祖皇都不肯給。」

  這次青梅總算會意,起身下拜,謝過了天帝。於是便該辭出。但子晟另有政務稟奏,告訴青梅:「你先去如妃娘娘那裡。替我問候。我在這裡與祖皇說完事情,我們一起回去。」

  青梅答應了,拜辭天帝,出乾安殿。又在內侍引導之下,往後宮而來。

  天后過世之後,後宮便由如妃當家。青梅一進她所住的景和宮,就有宮女含笑出迎,同時向裡傳報:「虞王妃來了——」比乾安殿的氣氛,輕鬆得多了。

  等進到裡面,見宮女簇擁之下,一位儀態端雅的中年貴婦佇候在廊下,便知道是如妃。青梅連忙上前下拜,才磕一個頭,就被拉起來:「行了,行了。一家人,不用這麼客套。」

  說著,拉著她的手,上下一打量,一面笑著誇獎:「好文靜的模樣!」一面回頭去看:「禺強,你說是吧?」

  青梅這才留意如妃的身後,站著一個年輕男子。和子晟仿佛的年紀,卻帶著一臉不羈的神情,大大咧咧地笑著一點頭。青梅聽說過,如妃生得一子,是天帝麼兒,極受寵愛,封為蘭王。知道就是眼前男子,連忙又要行禮:「見過小叔叔——」

  「別。」禺強手虛扶一扶,笑嘻嘻地說:「我最受不了這個。」

  實在青梅也無法下拜,因為一隻手始終被如妃握著。如妃也笑:「不用這麼多禮。來,我們到裡面去說話。」說著,便拉著青梅進屋。

  坐定之後,倒是禺強先開口:「告訴你家男人——」

  一句話,把青梅說得愣了愣,回過神來不禁莞爾。青梅此時,也見過不少親貴,無不是正襟危坐的謙謙君子,還從未見過一個像禺強這樣,開口語氣便如雜役腳伕一般,覺得說不出的新鮮,卻又不敢真的笑出來,連忙忍住。看看左右的宮娥,個個面無表情,想來是已經聽慣了,不以為怪。只有如妃,輕輕歎口氣,斥道:「虞妃頭一次來,你就不能有個正經樣子?」

  禺強卻滿不在乎,接著往下說:「上回送來的墨紫、雪鴉我都收著了,替我謝謝他。」

  青梅忙起身答應,禺強揮著手說:「坐著坐著,我話還沒說完。再告訴他,我聽說昨天有人給他送了一對金尾鳳。我想要這個有日子了,讓他趁早給我送過來,不然我天天到他那裡去坐,擾得他不能辦事。」說著,「嘿嘿」乾笑了幾聲。

  青梅忍著笑,答應了。如妃卻是一臉的無可奈何:「虞妃,你別聽他的。他整天就這麼沒有正經。」

  禺強聽了,只一哂,也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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