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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今天還在等著用血吧,不知道那個割腕的女孩子怎麼樣了?"我準備岔開話題。

  "她沒事,她還活著呢!"欣悅跟著我的腳步,飛快地回答,"不過施恩瑜,你快點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照片上不是你嗎?你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來!宇文曦到底和你什麼關係?你們哪裡認識的?快說快說快說!"

  天啊,我被她吵得快要煩死了,這個小丫頭現在真的比超級狗仔隊還要狗仔。

  "我去血漿室。"我轉身就要逃走。

  欣悅卻一把抓住我:"別想逃走,除非你告訴我……"她咧開小嘴又要冒出一連串的話。

  我被她吵得實在沒有辦法,只得把眉頭一皺:"你想知道是嗎?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個孤單的女孩子,要留在這個地方?"

  我的這句話才剛剛一出口,欣悅那張劈裡啪啦的小嘴立刻就緊緊地閉住了。

  每個人都有不能說出口的故事,不是嗎?

  又下雨了。

  冰冷的水珠從陰沉沉的天空中飄灑下來,卷著一股股呼嘯的冷風,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啪啪作響。

  真是一個奇怪的冬天。

  明明已經冷得讓人瑟瑟發抖了,卻只是這樣無窮無盡地下著冬雨,絲毫沒有要飄起雪花的跡象。

  我裹了裹身上的白色隔離衣,依然覺得冷風颼颼地從衣領裡灌進來。還好走到三病區的大樓,暖氣撲面而來,終於讓冷得快要戰慄的我,再一次"活"了過來。

  "王姐,陳醫生在嗎?"我爬上六樓,問護理站裡的護士長。

  正在寫病歷的護士長抬起頭來,熱情地回答:"在,他去裡面查房了,你要進去嗎?"

  每個病區的樓層都有一扇厚重的大鐵門,醫生們進進出出都要依靠護理站裡的值班護士開關鐵門。我揚起手中的記錄本,對王護士長說:"是的,我要找他。謝院長讓我送來前天的病理記錄,需要他簽個字。"

  "那我開門你進去吧。"護士長按動桌上的電動按鈕,沉重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我朝王護士長點點頭,準備走進去,但想了想又回頭問道:"王姐,那個……李靜依今天還好嗎?"

  李靜依便是那個清晨我逃掉的那場急救中的病患。她已經住進三病區整整一個星期了,我無法忘記當我為她注射時她那個極度失望的眼神。所以我一直很關心她的情況,也來過兩三次探望她。可是她卻一直躺在病床上,對誰都不肯講話。

  "她啊,還那個樣子嘍。"王護士長搖搖頭,"那姑娘有間竭性狂躁症,估計很難出去了。"

  聽到護士長的話,我的心裡忍不住浮起一抹酸楚。

  她出不去了嗎?難道要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和那些精神已經進入了盲區的人一起,永遠地關在這棟冰冷的大樓裡?

  我勉強地對護士長笑了一下:"謝謝您,王姐。那我先進去了。"

  "好啊。"王護士長對我點頭微笑。

  我抱著病理記錄本邁進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這個病區裡住著的都是些狂躁症和憂鬱症的病人,他們有的會有很強的攻擊性,有的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們都有很強烈的自殺傾向,常常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意義,只剩下離開這唯一的一條路。

  我剛剛走進病區,就聽到一陣混亂的歌聲、一聲尖銳的吼叫、一片聲嘶力竭的哭喊,還有一聲重重的歎息。

  真的有些嚇人,但幸好每間屋子都有鐵欄門反鎖著,他們雖然透過欄杆咿咿呀呀地尖叫,但卻不能沖到走廊上來,對我有什麼傷害。當我慢慢地走到第三間病房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清瘦、纖細的身影孤單而落寞地蜷縮在病床上。

  雪白的床單,映襯著她身上雪白的病服,紛亂而細碎的黑髮,散落在她纖瘦的肩頭。她光裸著雙腿,露出纖細而白嫩的腳踝,緊緊抱住蜷起雙腿的手腕上,還纏著厚厚、雪白的紗布。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在靜靜地斜望著窗外的冷雨。她怔怔地看著那雨珠打在冰冷的鐵欄杆上,跌碎成無數細細的小水珠,又濺上那透明的玻璃窗。一顆、兩顆、三顆……它們掙扎著,扭動著,彙聚著,卻依然擺脫不了註定的命運,依然只能那樣姿態優美地……滑落。

  我的心忍不住重重一沉。

  這個姿勢,這個表情,這雙眼睛,都仿佛是三年前失去帆之後的那個我的翻版。只不過那天窗外飄散的是雪花,大片大片,大朵大朵的雪花,就好似從天使的翅膀上抖落的羽毛,那樣美麗,那樣純潔。

  我看著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被扼住了一樣。

  我想要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我有些無力地抬了抬手指,還是決定轉身離去。

  "施恩瑜!"

  忽然,病房裡傳來一聲細細的呼喚。

  我的腳步驀然一停,轉過頭來看著病房裡的她。難道是李靜依在叫我嗎?我來了這裡很多次,她從不曾看我一眼,更不曾和我說過一句話,怎麼今天……居然叫起我的名字了?

  但,真的是她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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