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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陶子繼續說:「一開始聽說那法官一向以廉潔奉公為職業操守,我想這下麻煩了,阿亮多半是小命不保。結果你知道嗎?我去拜訪他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裡背著手給我來了這麼一句,他說,『那叫黃亮的小子如果真犯了什麼事兒,那我肯定得判,不是錢多錢少的意思,我們身為法官要維護法律,你說是吧?」我剛想打退堂鼓,屁股快離開凳子的時候,又聽到他說,『其實,我就是個法官,怎麼判我還得聽陪審團的意見,你說不是嗎?』我操他媽!一副假惺惺的嘴臉,拿別人的還不嫌手短,這種傢伙都能做法官,這世界無法太平。」

  我在一旁忿忿然地表示不平,」那後來呢?丟了多少進去?」

  陶子伸出3個手指頭在我面前甩了甩。

  「3千?」aLon好奇地問。

  「3萬!靠!1萬5封了紅包給了法官,還有1萬5分給了陪審團」, 陶子死死地盯著那臺上的一個小人兒看,「要是他給我亂來,我他媽就揭發他受賄!」

  我正要表示認同的時候,那矮老頭敲了敲小錘提示眾人安靜,我仿佛回到了夢裡,看著那只黃臉貓舉著小錘子敲啊敲的。

  「阿亮!」斐麟叫了起來。

  我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光隱約有些呆滯的阿亮被兩個庭警押進了被告席,身後緊跟著的是直發鳴,他那一頭引以為傲的離子燙直發,已經黏成了難堪的一縷一縷,從額前垂下來,遮住了眼睛,那些發梢一蕩一蕩的,像戲謔的孩子一樣蹦蹦跳跳,視法庭為無物,盡情伸展肢節。

  還沒等阿亮找到我們的位置,那個矮老頭又是一陣敲錘聲。

  我看到阿亮蒼白的皮膚孤單地裹在寬鬆的外套裡,昔日他陽光般的笑顏早被拘留所裡的黯淡所吸走,他現在站在那裡,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獄警要他站要他坐,他都乖乖的聽話。他看到我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了他眼裡瑩閃閃的淚光,那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疼痛啊,從他的嘴角蔓延,跨過那麼多那麼多的人,向我靠來,我好想忽然成為一個越獄的黑天使,從天而降,帶走他,從眾人驚慌失措的眼皮底下。

  我等來的不是變身後的黑天使,而是,小豬的出現。

  我看到斐麟用力握著聽眾席欄杆的雙手,它們是那樣的白,那樣的憤怒,它們好像要離開斐麟的身軀,爭先恐後地向前擁擠著,它們朝著小豬的方向擁擠著,似乎要掐斷他修長的頸脖一樣。

  斐麟的唇角慢慢滲血,可是他沒有去擦,他似乎害怕自己稍一不小心的動彈,就會導致難以收拾的局面。我知道他一直在克制,他一直在注視,他一直想親手掐住小豬的脖子讓他嘗嘗背叛的下場,可是,他除了克制,除了注視,除了在臆想中幹掉那個一身黑色警裝的小豬外,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咬自己的嘴唇,讓疼痛和麻木讓他記起一些事,他必須面對的事,比方說,這裡是法院,阿亮是重犯,他必須提醒自己如果想看到阿亮最後的審判結果,那他必須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並且不要發出讓法官難以忍耐的聲響。

  小豬的神色並不像大家所猜測的那樣,洋溢著無法比擬的自豪或者得意,相反,他的臉色並不比阿亮的好,蒼白,頹遢,如果除卻那一身醒目的黑裝,我會以為他是和阿亮一樣榔鐺入獄的刑犯。他的臉上看不出破案後的喜悅,看不出晉升後的滿足,而是寫滿了局促不安,寫滿了恐懼,甚至,我還看出了一點後悔。

  陶子拍拍斐麟,提醒他要冷靜,我們賣他的面子,可是法官不會。

  斐麟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阿亮和小豬,對了,還有直發鳴。

  直發鳴最初是認識斐麟的,對於這個看似陌生的男人,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他,畢竟,阿亮走到這一步,全是拜他所賜。我記得最早見到他的時候,就是我跑去烏煙瘴氣的桌球室找斐麟的那次,就是這個男人,將他細如骨棒的手若無其事地搭在我的肩上,那時候他還是個小痞子的模樣,而如今,他卻是一個龐大販毒集團的管理者,這個滑稽的身份套在他的身上,既好笑又可憐。

  本來沒他什麼事兒的,小痞子的生活雖然吊兒郎當,但是還不至於送命,可是現在直發鳴卻帶著阿亮,一同站在被告席上,他的倡狂已經不復存在,難以忍受的拘留之刑已經將他眼底的邪氣耗盡,如今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手下擁有大片小弟、舉手投足就能拿到整整20多箱海洛因的直發鳴了。

  我轉爾望向斐麟,呵呵,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這個男人正在極度的自責。

  他一定在痛恨自己,為什麼將直發鳴帶給阿亮認識,他的後悔,一定跟當初把我介紹給阿亮時一樣。

  他總是為別人著想,把自己的拱手相讓,全然不顧對方是珍惜,還是破壞。

  就算他此刻眼底充斥著怒氣,但對於現實,他也無濟於事,他甚至連高聲說話的權力都沒有,法律面前,不會在乎你說了什麼,而是要審判你做了什麼。

  小豬站起來,做了例證前的儀式,向至高無上的法庭以及各位陪審團宣佈自己字字屬實。

  他是那樣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從他認識阿亮的那時候說起,說他是怎樣和阿亮的那些人打成一片,說他是怎樣取得了阿亮和直發鳴的信任,甚至他還相當詳細地描述了逮捕行動開始那刻他在做什麼,阿亮在做什麼,他似乎要將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解釋得滴水不漏,雖然他是內部委派的臥底,但是在場這麼多局外人,沒有幾個知道實情,他有必要重複一下,他之所以會和匪徒勾結,完全是因為隊裡下達的指令,是他不得不去背負的任務。他是多麼的偉大,忍辱負重,整日和一大群不量分子做鬥爭,為了取得信任,還要巴結所謂的老大,要討他們歡心,這樣才能讓老大器重,才會把掌管三條毒品走私的路子交給他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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