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在街角(36)_江筱旭

三十六

　　他的唇邊掠過諷刺又絕望的笑容。他吸氣，將唇湊近她的臉龐，一字一頓地宣佈：「請你記住，我一點也不在乎功課好壞，只要開心就好。你要錢是吧，我給你錢，條件是放棄繼續來煩我！」

　　這是他真心實意的想法。在喪失了光明磊落地為夢想奮鬥之後，他也同樣喪失了對其他事物的興趣，而想在那個勢利的空間裡獲得快樂，唯一能改變自己的只有盡力做一個自由灑脫的學生，像所有貴族社會裡的那些孩子一樣奢侈不羈地成長，不計知識和才華的累積，沿著家族規劃的軌跡一路向前，不偏不離就好，然後學會如何揮霍財物，如何在那個華麗的空間裡贏得更多人的尊敬與認可。所以，他認為現在的自己是成功的，正如他所看到的那樣，明德所有的學生都喜歡他，擁戴他。這樣的他比做一個優等生還感到榮耀。他不需要做優等生，絲毫不需要。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他聽到了她堅定又固執的回答。那一刻，他的拳頭落在她的臉頰，生冷又絕望。

　　她沒有躲開他的拳頭，嘴角流著殘破的血，血如絲線般沿著嘴角落下，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黑暗的空氣裡輕微的顫動，然後，他清晰地聽到世上最震撼他的一段話——

　　「我會讓你實現你的夢想，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鋼琴演奏家，但是在這之前，你要答應跟我補習。」

　　他滿臉狐疑，她竟然是這種頑固不化之人。可是，她小小的嘴巴是如此地執著與堅定。

　　他要相信她麼，相信她說的那樣，可以幫助他實現夢想？她有什麼可以值得他信賴的？

　　「請你暫時不要到任何地方彈鋼琴了，否則今天的一幕會再上演。」

　　她執拗的目光如墨潑灑在他飛快流淌的意識裡。

　　他忽然發出一陣狂妄的冷笑，走到她面前，緊盯著她的目光說：「如果你想用這件事要脅我的話，我一定讓艾可哥從明德學院裡永遠消失。」

　　他給了她重重的一擊。他知道，她永遠不會拿艾可哥的前程冒險。這是他唯一的賭注。他是不會乖乖聽從她的擺佈，會跟她補習什麼該死的功課的。

　　她心底冷凝，再無聲息。

　　十一

　　{1}牌匾要脅

　　瑭終於重新回到了校園，廣播裡重新響起瑭熟悉的播音。

　　尹禾依然能夠感受到，當瑭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會獨自望著悠遠的天空發呆，神色依然流露出落寞與憂傷，直至殘破的夕陽將他淡藍色的眼珠染紅染亮。每當這個時候，尹禾總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陪著他一起憂傷。那樣的傷，她無法感知，無法替代，唯有守候，直至他疲憊地轉身，重新微笑著朝她走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一切又在平靜中暗湧起來。

　　尹禾找到景灝的時候，景灝正在學校練球室裡練壁球，空曠的練球室裡，景灝狠勁揮動球拍，汗水淋淋。尹禾走到景灝身後，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球拍，在景灝甩身的瞬間，將一把紅色紙張塞到景灝的手裡。

　　「這些錢是你那天給我的，全都還給你！以後，不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我！去探望瑭，為瑭做的那些事，全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這種人，根本不懂！」

　　說完這些話，尹禾凜然地轉身，從練球室的後門走了出去。

　　總算解了氣！尹禾憤恨地抬頭，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練球室裡，英樹和瑭舉著球拍，眼睛瞪得渾圓。

　　景灝握著手裡的錢，茫然地眨動眼皮。究竟錯在何處？他焦慮。

　　尹禾決定不再用那件事來逼迫英樹跟她補習功課了。當然，她也絕不會放棄對千家慧的承諾。

　　春天明媚的陽光照耀在綠樹葉上，鳥雀在樹枝上跳來跳去，樹枝晃動起來，枝葉上的花瓣便紛紛落下來，像下雪一樣的美麗。

　　下午最後一節課剛剛結束，教授夾著書本消失在教室門外，教授剛一離開，尹禾便很快地溜出教室，詭異地在校園裡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帶著一塊偌大的牌匾出現在操場中央。

　　有溫暖的風從空曠的操場上穿過。尹禾穿著校服，乾淨的白色跑鞋閃閃發亮，手臂高高舉起一塊赫然醒目的牌匾面朝教學樓的方向站立，牌匾上用漆黑的字體寫了一句話：千英樹，請你答應跟我補習功課！

　　不知是誰第一個看見了這樣的畫面，緊跟著，教學樓裡所有的窗戶都先後被打開，無數顆腦袋好奇地探出來，目光聚集在尹禾和她手中高高舉起的牌匾上。

　　英樹風一樣出現在尹禾面前。牌匾上的那行字直逼他眼底，表情立刻垮了下來，臉上的五官在瞬間擠到了一處。他憤憤地瞪著尹禾，伸手想奪走尹禾手中的牌匾。尹禾早有準備，早已用膠帶將手臂跟牌匾緊密纏繞在一起，任憑誰也無法搶奪。看來，這場戰鬥她勢必要堅持到底了！

　　尹禾高高舉起那道標語，漆黑的字體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刺在英樹的心口上。這比當眾抽他一個耳光還倍感恥辱。他真沒想到，安尹禾會有這樣的勇氣來做出這件事。他更沒想到，她的固執幾乎可以跟她的智慧相比了。

　　「這是潑婦行為！」

　　有人站出來為千英樹伸張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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