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在街角(32)_江筱旭

三十二

　　玥再無法支撐，單薄的身子在陽光裡軟軟地墜落。

　　書房門外，英樹輕倚在門框上。原來，錢可以買到她的一切，包括自尊心。

　　{3}瑭病了

　　藍玥山莊。

　　瑾媽和尹禾扶著虛弱的玥，在床邊躺下。玥滿臉倦容，朝瑾媽輕輕揮手，瑾媽心領神會地點頭，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瑾媽離開後，玥輕拉住尹禾的手臂，難過地說：「尹禾，我要怎麼感激你呢？」

　　尹禾清晰地瞧見，玥的眼裡有霧氣閃閃的脆弱。她想，今天的玥一定傷心透頂。她朝玥輕輕搖頭，「玥，我們是朋友，何必言謝。」

　　玥沉緩地閉上眼睛，心緒紛飛。是的。她們是朋友。而且，是她先向尹禾伸出友誼之手。今天，若不是這位朋友，她也許真的從此被千家慧列入黑名單。多麼冷酷無情的人，即便她不是她的親侄女，即便看在十多年友好邦鄰的份上，也不該對她如此冷漠與絕情。

　　今天，她是如此地被輕忽，居然沒有新轉校生安尹禾的一個承諾重要。她的心感到裂碎般的屈辱，強大的自尊心寶塔被摧毀，摧毀在尹禾對千家慧的承諾裡，摧毀在千家慧冷漠絕情的眼角和心底。

　　玥輕磕上眼皮，虛弱的身體與強大的精神打擊，讓她再沒力氣維持體力。她在陽光裡漸漸沉沉地睡去，一隻手輕拉住尹禾的手，一滴不易察覺的眼淚從她緊閉的眼角悄然無聲地掉落枕邊。千家慧冷漠的聲音在她夢裡反復出現，尹禾替她頂罪的身影如一束強烈的光芒刺痛著她的夢境。因為尹禾的幫助，她免除了這次劫難。

　　是福，是禍，她不知。

　　玥睡去。尹禾悄悄退出了臥室。瑾媽要留尹禾吃午飯，尹禾謝絕了這份盛情。在回家的路上，尹禾一直忐忑不安，對千家慧的承諾要如何兌現，此時的她心若暗潮。

　　回到家，剛吃了午飯，院落的大門突兀地被人強行推開。外婆步履蹣跚走到門邊，見一位莽撞少年闖進庭院中央，目光淩厲地對著院落四處張望。尹禾一看來者是景灝，那淩厲的目光讓她暗暗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快跟我走！」景灝的語氣很強硬。

　　尹禾攙扶著外婆站在門框邊，午後的陽光將她蒼白的臉照得更加蒼白。她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命令。景灝突然像飛鳥一樣，從外婆身邊把尹禾牽了出去。尹禾幾乎是連跳帶跑才跟上英樹的步伐。

　　「放開我！」尹禾總算找到喘息的機會，甩開景灝的手臂。胳膊碎裂般的疼痛，她揉搓胳膊，斜睨著景灝焦慮的目光。

　　「瑭病了。」

　　她心中猝然一緊，春天的風夾著傷口一樣的憂傷拂面而來。她的目光躊躇地在景灝臉上流轉探尋，那麼憂鬱的臉，似乎不會跟她開此類的玩笑。

　　{4}無理要求

　　瑭真的病倒了。

　　午後的陽光開始傾斜。綠樹在春風裡輕顫。白色的櫻花像雪一樣在空氣裡紛飛。尹禾的腳步飛鳥一樣地跟隨在景灝的身後。

　　陽光碎裂地從湛藍的天空灑落。

　　一號公寓門前，尹禾從沒走過如此漫長的甬道，長得似乎尋覓不到盡頭。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需要穿越漫長的路途才能到達瑭的身邊。

　　在穿越甬道的時候，尹禾的視線裡，滿是瑭把受傷的她抱進懷裡的那些溫暖又疼痛的往事畫面。牆角裡開滿粉色薔薇，香氣撲鼻。她想，她能夠為瑭做些什麼呢。每次落難的時候，瑭總是及時出現，給她排除萬難，現在，瑭病了，而她卻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一扇麥金色的大門刺破了尹禾的視線。氣勢恢弘的雕刻圖案，華麗地向她敞開。緊跟著，一名身穿家僕制服的年輕男子嚴肅地拉開大門，手臂是潔淨的白色絲絨手套。

　　尹禾跟隨景灝跨進那道恢弘的大門。刻板的禮儀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她也許進入了某個宮殿之中。無法想像那樣隨和的瑭會住在這樣的宮殿裡，有種被圈禁的淒美。

　　尹禾從沒見過如此考究的旋轉樓梯。每一個臺階上都雕刻著不同的花草鳥雀圖案。她踩在臺階上的時候，心裡是不踏實的，仿佛那些花草鳥雀是鮮活的，會發出被踩踏時的哭泣聲。

　　有小白鴿咕咕的叫聲。

　　尹禾回身的瞬間，看見門廊裡一隻小白鴿正撲騰著柔軟的翅膀，眼神是陰鬱的迷茫。她把小白鴿從門廊裡抱了起來，安置在手心，用手指輕輕地撫摸小白鴿的翅膀，心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憂傷。

　　小白鴿溫柔地躺在尹禾的掌心。尹禾手指傳遞出來的舒適度剛好可以撫慰到小白鴿，小白鴿在她手心裡漸漸喪失了憂患意識，眼睛漸漸微眯了起來，翅膀也慵懶地縮進身體裡。

　　突然，「不要動它！」有人從身後鑽出來喝斥一聲。她被驚得手指一顫，小白鴿因此受到驚嚇，掙扎了幾下，跳出了她的手心，落下幾片柔軟的潔白的羽毛。她怔怔地回頭，看見英樹就像主人一樣，眼神兇惡地瞪視著她，而她的手心始終張開，攤在身前。

　　為了瑭，她決定忍耐。

　　景灝向她投來森然的目光。

　　「安尹禾，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一件事：在瑭生病的期間，要把自己裝扮成諾的樣子。瑭需要諾，而諾離開了，你要負責安慰傷心難過生病的瑭，這是你回報瑭的方式，懂了麼？」

　　她眨動眼眸，有些費解地望著景灝。

　　景灝補充道：「放心，如果你做得很好，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她收縮瞳孔，心裡感到像被電熨斗熨燙過似的平整得沒有一絲皺褶。因為悲傷，因為被忽略和輕視。原來，她能夠站在瑭生活的宮殿之中，是因為這樣的緣由。她需要作為諾的替身出現，而不是作為安尹禾來安慰瑭。

　　「為什麼選擇我？」尹禾問。

　　景灝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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