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在街角(22)_江筱旭

二十二

　　英樹氣得手指發顫，忍不住揚起手臂，在她的頭頂揮舞起來。他有想把她的腦袋捏碎的衝動，然後用她的骨血來祭奠他身上所有的傷口。

　　尹禾張大眼睛，挑釁地與他對視。

　　她絲毫不懼怕他。他已被她看穿。

　　英樹的手慢慢降落下去。他知道，她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然後，他也坦然地笑起來。「不要在我面前假裝清高，我早就識破你在瑭面前耍的手段，你認為那樣會讓瑭被你吸引麼？瑭是諾的，你搶不走他！」

　　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的諷刺對她來說，冰冷又殘酷。

　　果然，她的臉色在瞬間黯淡如灰。就像她已看穿他一樣，他同樣也把她看穿，一針見血地刺破了她的要害。她冷若冰霜的臉上寫滿不快，可是，她很快恢復了平靜，然後安靜地收拾課桌上的書本，整理書包。

　　她不想在他面前失去理智，暴露內心絲毫小秘密。她會離開，去圖書館找英文課上準備的資料。

　　陽光變得強烈。尹禾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神色黯然。瑭沒有再找她，沒有詢問，沒有牽掛的問候。她已連續幾天沒再見到瑭。瑭的熱情變得像沙土般迷離散失。她開始不安。瑭是諾的，你搶不走他。這是英樹給她的忠告。

　　突然，學院的廣播響了起來：「明德的同學們，我是明德文藝時空主播，威廉瑭。滿樹的櫻花，鳥雀齊鳴，暖風如被，無不在向我們證明，春天的腳步已近。此時此刻，課程剛剛結束的同學們，是否在為尋找下一節課要準備的資料煩惱呢。還在煩惱的同學，如果你在聽瑭的廣播，就請暫時忘掉那些煩惱，和我一起感受春天甜美的空氣吧。大傳系二年級一班的安尹禾同學，你也感受到春天甜美的氣息了麼……」

　　瑭，是瑭！

　　瑭在呼喚她！！！

　　尹禾的眼淚流了出來。瑭飛鳥般的嗓音出現，帶著對她誠懇的問候出現。瑭用最特別的方式通過電波向她傳遞而來。尹禾感到身體裡有海浪翻滾一樣的澎湃與潮濕。

　　櫻花紛飛中，她已不能自已，淚流滿面。

　　她在校園裡飛奔，最終站在藍色廣播大樓窗戶下，仰著脖頸，對瑭所在的播音室瞻望。她覺得人生真的很神奇，剛才還落寞絕望，卻在瞬間改變方向。

　　她第一次瞭解到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每次站在藍色廣播大樓下，像這樣凝望著廣播室緊閉的窗戶時，每當走進明德學院，屏氣凝神地從櫻花大道經過時，她都抱以很大的期待，也許廣播室的那扇窗戶會突然打開，也許會在那條曾經相遇過的道路上不期而遇。過去，她一次又一次地這樣期待，意願在希望中落空，在落空中破碎，直到十分鐘之前，瑭的問候出現的前一秒鐘。

　　奇跡真的有存在。

　　{4}好朋友

　　傍晚。

　　夕陽斜斜地從圖書館窗戶外射了進來，窗戶邊上零零碎碎有幾個用功的學生做著功課。明德的學生們從來對在圖書館裡做功課嗤之以鼻。他們認為，那是書呆子們做的傻事，所以，儘管明德的圖書館藏書量達到了世界級，豪華舒適度達到了宇宙級，也不能吸引以高貴為名的明德的學生們，除非像安尹禾這樣在乎學習環境安逸程度的優等生。

　　尹禾放下書包後，鑽進了象牙色書架層裡，細細的身子在書架裡來回穿梭。她很仔細地翻看書籍的名字，找了許久，終於在一排書架的最後面發現了她要找的資料。就在她伸出手，想要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書時，一雙骨瘦如柴的手搶先一步，從書架的另一面抽了出去，露出一條狹窄的空隙。

　　尹禾從空隙間望去——

　　細細的眉毛，一副咖啡色深度近視眼鏡……原來是邱玥。尹禾的心頭掠過一陣詫異。

　　與此同時，玥也從空隙裡看見了尹禾，頓了頓，似乎有一束光的掙扎過後，朝空隙裡小聲問去：「是安尹禾同學嗎？」聲音落在空氣裡，不輕不重，恰到可以讓對方接納的好處。然後，玥推了推鼻樑上的眼框，神色淡然，也許她的心裡早已忐忑不安，不知道她的主動會不會讓對方有一絲好感。換作別人，她完全有這份把握，可是對方是安尹禾，她聰慧的大腦幾乎不能確定，臉上表示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雖然兩人是前後桌關係，也是大傳系有名的優等生，可兩人至今為止，沒有做過任何交流，也許都在等對方先和自己說話吧，這也算是優等生的劣根性吧。

　　尹禾的手仍然懸在書架前，聽到玥突然與自己打招呼，心緒一下子有些錯亂，手從書架前縮了回來。她輕輕調整好呼吸，平靜地朝玥點了點頭，以作應答。

　　玥捏住手中的書本，感受到尹禾也正看中了這本書。於是，她把書舉到書架空隙間，禮貌地問：「請問……你也準備找這本書嗎？」

　　尹禾愣住。其實只是個禮貌又簡單的詢問，可尹禾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也許是覺得對方探出了自己的需求，又因為對方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競爭對手，同樣是優秀的優等生，如此輕易地被看穿，似乎是十分尷尬的狀態。於是，她極盡所能地掩飾自己，「不……不是，我在找另一本。」

　　說完，目光飛快地下滑到下一排，手指隨後跟了上去，輕落在下一排的書架上，刻意忙碌地來回搜索又搜索，尋求可能撤退的時間和機會。

　　「沒關係，如果你也需要這本書，我們可以一起看。」玥的聲音從書架空隙間溫和地傳遞過去。這倒讓尹禾感到了對方的風度，不禁停住繼續搜索書本的手指，目光重新落在玥身上。

　　「需要嗎？」玥舉著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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