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離開的19歲(59)_李可宜

五十九

　　童妙雪明白軍官的意思，他要自己馬上就去說服媽媽。她走進病房，媽媽看見進來的是她，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童妙雪靠在媽媽的懷裡，笑著和媽媽說話，心裡面拼命的忍住眼淚。在軍官和童妙雪的一起說服下，媽媽同意去長春。童妙雪笑著讓媽媽為自己準備一件大棉襖，寒假的時候去看媽媽。她一再向媽媽保證自己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媽媽安心的待在長春，不要擔心自己，電話也會經常打的。媽媽看見開朗說笑的童妙雪，心裡面寬慰不少。她摸著童妙雪的頭說，妙雪真是長大了。童妙雪露出調皮的微笑說，媽媽也要照顧好自己。在病房裡最高興的人是軍官，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傍晚，童妙雪要離開醫院，回爸爸家過夜。臨走時，她笑著親了一下媽媽，說長春見。媽媽也欣喜的親了她。笑容一直僵在童妙雪的臉上，直到她上了計程車，聽見車門砰的一聲關上，童妙雪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用手不停的擦拭，心裡面一直重複告訴自己，不要哭，童妙雪，你做的對，媽媽會過得很幸福的，一定會過的很幸福的，你沒有資格去剝奪媽媽的幸福。不要哭，不要哭了。可是眼淚並沒有停止，反而越流越多，心裡面的疼痛因為眼淚的沖刷變得更加尖銳了。

　　由於交通晚高峰的擁堵，計程車開到爸爸家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也給了童妙雪很長時間收拾自己的心情。立在爸爸家的門前，望著那扇熟悉的大門，童妙雪深吸了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妙雪，你回來了，怎麼沒打個電話來？」爸爸打開門，神情非常的興奮。

　　「爸爸。」童妙雪喊了一聲，然後被爸爸拉進屋子。屋子裡放著幾個汽球，還有幾束花籃，他們在慶祝什麼啊？童妙雪想著，媽媽在醫院住院，爸爸卻在張燈結綵的慶祝，人都變的這麼殘忍嗎？

　　「妙雪，你來得真好，要和你說個好消息。」爸爸的語氣非常興奮。

　　童妙雪並不在乎爸爸說的好消息，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路欣，她投過來的眼神裡盡是得意，仿佛爭奪爸爸的戰爭中，她贏了。

　　「妙雪，剛到南京嗎？怎麼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呢，快坐下吧。」路欣做作的聲音讓童妙雪想嘔吐。可是她為什麼不站起來呢？這和她平時喜歡在爸爸面前，表現對自己關心的樣子不相符。

　　童妙雪疑惑的目光被桌子上的一張紙吸引住了，是醫院開的證明。童妙雪走近桌子，看清了證明上的字，立刻覺得所有的血都往腦子裡湧，整個世界都在她面前粉碎了。這是一張診斷書：路欣阿姨懷孕了！

　　「妙雪，你就快有個弟弟或妹妹了。」爸爸興奮的臉在童妙雪的面前扭曲了，她覺得爸爸的樣子像個魔鬼，而面前坐著的路欣是一個帶著邪氣的妖怪。她完全聽不進爸爸在高興的說什麼，心裡積聚的痛苦壓垮了她，繁華廣闊的城市卻沒有一個自己的家！爸爸和路欣有了孩子，媽媽要和軍官去長春，那自己呢，自己可以去哪裡？爸爸媽媽各自一個家，都過得甜蜜幸福，哪個家都不缺童妙雪！痛苦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因為只有自己是多餘的！對於哪個家都是多餘的，沒有人需要自己，沒有人在意自己！

　　童妙雪想大喊，可是喉嚨裡發不出聲音，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一瞬間她把所有安慰自己的話都拋開了，不要長大了，回到從前吧，就把自己的家還給自己吧！童妙雪撲進爸爸懷裡，邊哭邊喊著：「爸爸，你和媽媽重婚，好不好？我們三個人像以前一樣生活在一起，我保證做最乖的女兒！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們回到從前吧，求求你爸爸！」

　　「妙雪，」爸爸很意外童妙雪的舉動，他抱著童妙雪，輕拍著她的背，和藹的說：「不要鬧了。你要當姐姐了，你很快就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了！」

　　爸爸和藹的聲音在童妙雪聽來，是銳利的刀子直刺自己的胸口，「不！我不要當姐姐！我不要弟弟妹妹！我只要我的家，我只要我的爸爸媽媽！求求你，爸爸，不要讓我成為孤兒，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把我們原來的家找回來吧。」童妙雪在爸爸的懷裡痛哭著。

　　爸爸抱著童妙雪，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路欣看著童妙雪一語不發，突然她捂著肚子叫起來，「哎喲，好痛啊。」

　　爸爸立即放開童妙雪，走到她身邊，扶著她，關切的問，「哪兒不舒服？」然後對童妙雪說，「妙雪，別鬧了，路欣阿姨會受不了的。」

　　童妙雪被爸爸甩開，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爸爸和路欣，他們是多麼幸福的一家人，可是和自己卻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完全陌生的人。童妙雪向後退了一步，用絕望的眼神看了爸爸一眼，然後轉身跑出大門。她拼命地向前跑，不知道要跑到哪兒，只想跑到一個可以不讓自己哭泣的地方。

　　晚上十點，葉以風端著一杯咖啡，站在陽臺上看星星。自從暑假裡童妙雪經常趴在陽臺上看星星之後，他也習慣於晚上站在陽臺上，不知道童妙雪在看星星的時候會想什麼，雖然在地面上看星星，覺得它們的距離很近，可是實際上星星之間的距離是很遠的。

　　大門突然被敲的咚咚響，葉以風向大門走去，這時候會是誰來？

　　門一打開，哭的像個淚人一樣的童妙雪一下子抱住葉以風，「帶我去紐約，求求你帶我去紐約吧。」童妙雪哀求著說。

　　葉以風望著懷裡童妙雪，驚訝極了。

　　客廳裡亮著一盞落地燈，柔和的光灑滿整個房間。葉以風摟著童妙雪在沙發上坐著。他已經有些分辨不出自己對童妙雪的感情。自己喜歡上這個小姑娘了嗎？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童妙雪輕輕地說。

　　「可以的。」葉以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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