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天使不怕墜落 | 上頁 下頁
八九


  「只要我覺得這幅畫的圖案不是天空,我就會一直畫下去。」

  湖水小子說完這句話,就站了起來。我看了看他,也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明天……看來得快點吃午飯了。

  剛站起來,迎面吹來一股強烈的風,我把在風中飄舞著的頭髮撩到後面,一片蔚藍的天空再一次充滿了我的視野,這時完全不同於剛才的天空。

  「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還綢緞般的夜空中,寥寥落落地浮著幾顆星星和一輪巨大的月亮。晚上十點鐘,我輕輕地嘀咕,這個聲音靜靜地回蕩在黑暗而寧靜的客廳。四個小時之前,也就是六點鐘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哈拉看見馬賢和鄭漢英一起與聯合組的小嘍囉們會合……

  這個地區並不是很小,可是他們竟然如此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之內?到底什麼樣算是偶然,什麼樣又算是早有預謀呢?在這個敏感到極點的時刻,哈拉「偶然」間看到了他們嗎?還是馬賢和鄭漢英故意「製造」了相遇的場面……我用冰冷的手使勁按了按沉重的頭,靠著鬆軟的沙發,頭腦昏昏沉沉。這時,門鈴響了。

  是采河小子嗎?他說今天晚上在志遠小子家過夜……我拂起淩亂地散落在額頭的頭髮,走到玄關門前,緩慢地打開了門。難道是丟三落四的采河回來取東西……我這樣想著,沒想到氣喘吁吁站在玄關門前的人不是采河。

  「尹恩姬……?」

  「老師……呵……呵……馬賢……是誰呀……?」

  她棕色的大眼睛閃閃爍爍,裡面盛滿了透明是水珠,終於沿著臉頰落下來。她在來的路上大概哭得很凶,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乾澀,我無意中發出了疲倦的歎息。哈拉看到他們以後,不可能保持冷靜……那麼恩姬到底瞭解多少呢……

  她緊閉著嘴巴,眼淚汪汪地注視著我。我看了看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我不會就這麼回去的,馬賢到底是誰,老師……」

  我不能說,既然你姐姐對你保守這個秘密,那麼你最好也裝作不知道吧。我想隨便找個藉口敷衍過去,可是他那已經停止顫抖的瞳孔似乎在拒絕我的敷衍。你瞭解了這些事情以後,對你沒有半點兒好處,可是你為什麼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呢……

  「我姐姐她……」

  小傢伙真理著複雜混亂的思緒,用手指使勁按著額頭,然後像做夢似的開口說道。

  「我姐姐她很奇怪……突然變得奇怪了……突然間變得怪怪的,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胡亂往地上扔……不停地哭……和三年前一模一樣,一直嚷著要殺人,一直不停……我給他吃了安眠藥,好容易讓她睡著了,我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吧,老師。我,沒有父母,我只有姐姐。每次姐姐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我覺得姐姐好像也要死了,我好害怕……」

  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我又一次深深地歎息。恩姬用雙手蒙住眼睛,眼淚從她的手底流下來。就連嗚咽的聲音也沒有,她就這麼默默地流著眼淚,抽搐著肩膀。我看著恩姬,感覺胸口像被什麼塞住了似的鬱悶不已。我的呼吸也急促起來。混帳!

  「進來吧。」

  聽我這麼一說,恩姬終於慢慢放下她遮住眼睛的手,看了看我。

  「不要站在門口……進來吧。」

  哈拉呀……如果我把過去的事情告訴恩姬,你一定很生氣的,可是……我知道你會大吼著問我,你為什麼要說這些沒用的事情,可是……對不起……,我不能……不能就這麼讓恩姬走……

  我打開玄關門前的燈,從冰箱裡拿出剛買回不久的三瓶燒酒和酒杯,放在茶几上。我讓恩姬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在她的對面,往杯子裡倒酒。這時,我感覺到恩姬正在驚訝地望著我。

  「那不是愉快的回憶……所以我無法在清醒的狀態下告訴你……你想喝就喝吧。」

  我又把酒瓶放回茶几,舉起了滿滿的像要溢出來的酒杯。我把冰冷的酒杯貼在嘴唇上,把散發著酒精氣味的透明液體倒進嘴裡。頓時,燒酒特有的毒辣氣味彌漫在嘴巴裡的每個角落。我又拿起燒酒瓶,往杯子裡倒著酒。

  「三年前……也就是撒哈拉,不對,也就是你姐姐和我讀高二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我慢慢地倒滿了一杯酒,望著杯子裡越來越高的透明液體,我慢慢地……沉浸在那段令我深惡痛絕的記憶之中……

  我回到了三年前……也就是我人生中最幸福,也是最悲傷的時光……

  6月25日,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夜。

  在一座深山裡的寬敞空地上,停著八輛摩托車,還有幾個人影圍成圓圈,正在興高采烈地喝酒。

  「啊,媽的!文惠星!你的臉上怎麼回事?!」

  嚴炯小子不耐煩地把咬了一半的魷魚腿扔到一邊,問道。惠星前輩難為情地笑了笑,重複著和剛才一樣的內容。

  「因為我剛才摔倒了……」

  「兔崽子!我都打了多少年架了?難道挨打留下的傷口和摔倒在地磨破的傷口,我還區分不出來?!」

  嚴炯小子皺著眉頭注視著惠星前輩。看到惠星前輩明明臉上貼滿了創可貼,卻還裝作沒事似的嘻嘻哈哈,他不禁感到無比鬱悶,於是粗魯地舉起面前的燒酒杯,一飲而盡。

  「我真的摔倒了……」

  嚴炯小子固然有些過分,不過惠星前輩這個人也真夠倔強的……你不會以為這個藉口能在我們面前行得通吧?從臉到胳膊,到大腿,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累累,像秋天的紅葉山,還說什麼摔倒了?柔柔弱弱的樣子,根本不會打架,現在明明是被人欺負了,還堅持說是摔倒了,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

  「前輩,你挨誰欺負了嗎?如果你不說話,我們還叫你星星?」

  我半開玩笑半不耐煩地說完,惠星前輩像一條淺色的小狗,眯縫著一雙大眼睛。

  「我不叫星星,我的名字叫惠星!文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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