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他們叫我小妖精 >
二十六


  她的腦子炸開了花,她覺得她和她們不相上下,她們不要錢,她只收他一塊錢,一塊錢,她就把自己出賣了,她把鉛筆杵斷在走廊的一面牆壁上。

  高中以後我在路上遇見他,他騎著一輛三個輪胎的摩托。旁邊坐著他的老婆。我背過去怕他看見我認出我。

  我大學回家又在路上遇見他,車輪子的數目沒有增加,可見他的日子也沒怎麼長進。陰魂不散,我突然 產生一個想法,想做個鬼臉恐嚇一下他,最好嚇得他出車禍。他隔我很近,我在灰塵裡把臉猛地朝向他,一 張臉幾乎擲進他眼眶裡了。他竟然一點也不驚恐。只是細細地用目光描繪著我,仿佛暗示我的這張臉驚豔得可以入畫。

  五年過去,流經他的學生一定不只她一個,得逞的沒得逞的,他也記不住了。他也沒做出具體驚天動地傷天害理的事,在四中的那些淫亂的女學生,恐怕有些巴不得他。

  他認不出來我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如果當年的她迎面走過來,我也不敢上前相認。

  這個年紀的她朝顏夕改,氣象萬千。

  我繞到四十四中門口,在一家小理髮店裡剪並拉直一個頭髮,看見汽車搬運四十四中在擴建中拆除的一 部分磚瓦。一車接著一車,好像是修砌和堆放在我生命裡的一些磚瓦。車過去完了,我才有心看鏡子裡一動不動的自己,我怎麼也想不起她。

  她是我的情人、恩人、我的仇敵。我們難解難分,我們素未平生。

  五年前的她、十年後的她、甚至昨天的她、上一分鐘、下一秒鐘的她,我都難以描述。

  每天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她,每個晝都受到每個夜的整容。

  我走出理髮店,一撮頭髮沒有剪齊,冒了出來,我一把扯了下來。

  第二十六節

  她擔驚受怕,每個兩個小時就去廁所看一次內褲,看上面有沒有血跡。她深深呼吸,去感受下身的洞穴 裡疼不疼。她知道要是沒有血跡沒有疼就可以當作沒有什麼事發生。她的確沒有流血,的確一點也不疼。可 是堂表曾經對她說過,一個女的要是在沒來月經前被別人幹了,那麼她這輩子就完了,來不了月經,要不了孩子。

  她確定自己沒有來月經,但是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被幹了。

  沒有人給她講解過怎樣就算被幹了。

  她痛苦地想到,就算她不被幹恐怕也懷不上孩子,她的祖母每天身上各個關節貼滿了麝香虎骨膏來治療風濕。

  她看過一部電影,一個帶兒子的女人跟一個帶女兒的男人重組家庭。女人跟男人幹、女兒跟兒子幹、老 的跟老的幹、小的跟小的幹。女的甩給兒子一耳光,她說他成心讓當媽的不好過,難道他不怕出事。

  他嬉皮笑臉地從腰邊摸出一點麝香。

  她從那時候起就知道麝香會導致絕育,她祖母是過來人,早早絕了經,也就不用管絕不絕育。她不相信她就不知道這一點。可是她從未顧及過她,隻字不提。

  我突然感到她是故意的,想禍害她。巴不得她絕育。這樣她又比贏了一個女人。

  她總是提議要閹割家裡叫春的母貓,她從嫉恨女性發展到嫉恨母性。

  我不能抗議,我要裝做什麼都不懂。說出來了她們難免會覺得這個姑娘不得了,不簡單,思想不純潔, 對男女之事研究不少。我看見拉二胡使用的松香也會嚇出冷汗,覺得它是麝香的近親。我多麼羡慕家裡樓上 的那些婊子,每年都打一次胎,故意的、無意的,她們拍打著受孕而鼓脹的胸部,得意地說省了隆胸的錢。

  我把尿從五樓倒下去,我心裡反而憂傷,我寧願我能夠懷上、打掉、生下來,都讓我欣喜若狂。不然她們會不會又要說她真是天生當婊子的料,生不了孩子更是一了百了。

  第二十七節

  我是不是該給你們講講堂表,這個在我十七年裡穿梭來往的人。

  她大我八歲。如果她走在街上,走在你不遠的前方,不管你前面多少人,你一眼可以看出她。不是說她生得多麼美豔,而是另有特徵。

  她是她家裡的頭一胎,她父母一心想要個兒子,讓她裝成殘疾兒童,爭取到了她弟弟出生的指標。我沒 有裝過殘疾,可是為了爭取一個弟弟,把年紀也改大了兩歲,因為要隔三年以上才能拿到二胎指標。活該母親偏偏生不出來個弟弟。

  她當時才三歲,走著走著,因為一些喜悅忘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跑了起來,牽她的親人們就會掐她的 手臂,她很快反應過來,繼續拖著一條腿走路。然而這個千呼萬喚的弟弟卻夭折了。只剩下做出重大犧牲的 她獨自長大。等她進入敦梨小學之後,她家裡編造了她經手神醫治療壞腿神奇復原的故事。神醫不過是一個在別人傷口上吹一口氣就完事的人。實際上她的腿已經無法矯正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