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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我是一九八六年生的,二零零三年滿十七歲。

  讀大一,學校在一個城市的鄉下,和家所在的城市相隔五個小時朝西的火車。

  十七年,沒有一天不荒唐、不窩囊。

  在大一我交了一個男朋友,他叫圍。

  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難以相信。因為我長得還算好看,好看得不清白。還有別的原因。中午我們在一 起,我們坐在一個破爛的小飯館裡,碗很大,菜很酸。他快要留級了,心事重重。

  我說不管你怎樣,我無法嫌棄你,甚至我可以陪你。

  你留級,我流產。

  我安慰他,我說嫁雞隨雞。

  走過來一隻雞。

  我說嫁狗隨狗。

  走過來一條狗。

  他說他中午沒空,下午再陪我,如果我不信,可以拿走他的手機或錢卡。

  我搖搖頭,我不想你兌現一句話還要一件抵押,即使你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兌現過。

  下午我去他租的房子找他。他的房子在學生影吧、酒吧聚集地的深處。經過一米寬五十米長七十度陡的 樓梯。牆壁噴滿了張牙舞爪的油漆,好像象剛被追債抄家,又好像作者的自畫像。強勁的風從入口灌進來企 圖把我吹滾。樓梯頂上焊滿了鐵條,縱橫交錯,像一隻鳥籠、一座牢。中途停下來,用腳尖試探臺階,用手遮蓋眼睛適應黑暗。

  樂隊晚上有演出,現在在排練,扁著喉嚨歌唱,幾個樂手頭發一個比一個長,像棲息在海底深處的海怪,咿呀咿呀的、嗚嗚哇哇的,一個字也聽不懂。

  門口房東的女兒不舍地放下剛才拿牙籤撥過雞眼、用嘴巴啃過指甲的腳丫,趕過來摸黑開燈。開關太多 了,足足有兩排,摸不准。燈半天打不開,藍光閃閃的,看著有觸電的危險。

  這裡的水是用電壓起來的,你洗頭,我用火鉗夾住並豎起手臂粗的水管。你舉著臉盆接水,臉盆裡有一 些杜鵑花的圖案,接滿了水,花朵就浮出水面。水柱子沖到天花板上,濺碎開來,我們在屋子裡製造噴泉。

  她說今天你沒來。

  她問我和你是不是一個學校的。

  果然你人見人愛。莫非她也想念你,以她的一口齙牙。

  我進不去,把地板踩得劈啪響。

  隔著門和牆,我看見往日裡床上、沙發上翻來覆去的我們。我看見房子背後窗戶下面的池塘,多少個晚 上,青蛙們頭戴著浮萍蹲在漂浮的木板上,像飄洋過海的新娘,撲通跳入水中的洞房。我家前後院子裡葡萄架上失足的貓,撲通滾落下來。

  我繞到房子後面,一個老人放下一隻麻袋,從袋子裡掏出一隻碗,好像我家裡有過這麼只碗。碗上有個 鋸齒狀的缺口,他手掐著這個口子,沿著池塘一碗一碗地往水裡澆石灰,毒死螞蝗種上藕。我有點擔心碗的缺口會劃傷他的虎口。

  悶悶地往回走,遠處的一塊招牌被近處路燈上的燈箱擋住了上面一截,巨大的一個胎字。趕緊三兩步走到燈底下一望,是汽車維修的補胎,虛驚一場。

  回到寢室,強行小便不出來,室友擰開水龍頭,讓我站在水龍頭旁邊,嘩嘩啦啦的水聲勾引我的尿。尿 意來得慢吞吞的,早知道還不如我自己對自己下面下手。幾十滴尿用剪去上半截的礦泉水瓶子裝著,瓶子是 瓶口開得最大的那種牌子。瓶子的切口有點劃手,沒抓穩,失手掉在地上,跳了好半天,才被捉住。引起圍 觀。測完了從五樓澆下去,降落在過往的人的頭上。一個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以為要下雨。瓶子留下來,夾在胯裡有助於塑身。

  最近有室友總結,胯間放得下一個拳頭的下半身穿內褲最好看。我們信以為真,平時在寢室裡站著,胯裡都夾了一把折疊傘或者一個裝辣椒的瓶子。

  抓了一把瓜子,磕的瓜子殼往瓶子裡丟。邊走邊吃,講究衛生。

  室友說尿的用處就是多,她得了眼病,她蹲下,讓她的弟弟站著把童子尿淋在她眼睛上。

  圍也說過,童子尿很珍貴,他小時候在河邊玩,一個老人拿幾顆豌豆換走了他的半碗尿。

  我捶了半天肚子,慢慢睡著了。來到一個夢裡面,你在這場瘟疫裡死去了,我跑到你家強烈要求為你續香火《知音》驚聞,前來採訪我。

  十七歲,一夜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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