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色轉身(71)_涅小吉

七十一

　　正午的陽光絲絲縷縷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白色的被單恍若鑲了一層金色的絲邊，空氣中凝結著奇異的一縷暗香，藍微涼重新坐下，出神地注視著花明夜手上紗布。那紗布層層疊疊，說不清繞了多少圈，也不知道那道傷口到底有多深多疼，心中一陣黯痛，她垂下眼睛，微微歎了口氣。

　　"都已經說過如果真的感染了，手會廢掉的，為什麼還像個孩子一樣執拗呢……"

　　她的聲線很輕，仿佛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眼眸憂愁地看著他受傷的手，晶瑩的睫毛垂下，在陽光裡也被鍍上了一層金色。

　　藍色的發帶在她的髮絲間緩緩地飄動，在他的側臉上形成一個飄搖的影子。

　　"如果是這樣……"

　　花明夜落寞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那聲音很輕，輕得有些飄搖，好像是一種試探的，卻帶著憂傷的口吻。

　　"如果真的廢掉了……你……會難過嗎……"

　　藍微涼怔住，她失神地看著花明夜的眼睛，他靜靜地注視著她，像是在等待一個肯定的答案般，幽黑色的眼眸中竟有種孩子般期待的神情。

　　"會有一點點心疼嗎……"

　　"只是一點點……就好了……"

　　藍微涼突然低下頭不說話，默默地看著地板，長長的睫毛在垂下，在臉龐上照射出一個扇形的影子。恍惚間，仿佛有一種近乎透明的香氣吹過，只一刹那，就飄然而逝了。

　　期待的目光漸漸從他的瞳眸裡消失，他慢慢地把目光挪向窗外，薄薄的嘴角微微抖動，終於牽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藍微涼，你真的……很冷血啊……冷血到我甚至在懷疑，你是否是我認識的……那個……吃我做的蛋糕就會開心得像個孩子……會陪我一起在郊外欣賞櫻花，看手中旋轉的轉盤，一直都快樂得像個天使的……藍微涼呢……"

　　他的聲音一點一點地低了下去，低到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低到帶著無可奈何的嘲弄的口吻，而幽黑的眸子裡，竟浮上了淡淡的一抹水色。

　　整個病房突然寂靜無聲，藍微涼僵硬地看著地面，不敢去直視他的眸子，空氣中那種憂傷得讓人窒息的餘音在耳邊靜靜的回蕩。她難過地閉上眼睛，恍惚間耳畔仿佛還夾雜著從三年前飄來的清晰的聲響……

　　"我會盡全力彌補韓伯伯受到的委屈，我會很乖地待在你身邊，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你，我會做所有我份內的事情……"

　　"我向你保證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

　　"只是……請不要追究這次縱火案了……請放過他……好不好……"

　　眼淚一滴一滴地在心裡落了下來。夜，如果知道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的，還會說這樣讓人傷心的話嗎……可是……聽到這樣的話……她的心為什麼會那麼痛呢……不應該心痛的，不是嗎……

　　"不要總是提從前的事了，你和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努力地咬緊嘴唇，努力掩飾自己心底的慌亂，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資格為另外一個人心痛，就讓她安心地照顧他到痊癒，然後回到各自的軌道去，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吧。

　　"藥取來了。"

　　門在這個時候被忽然推開，護士小姐推著輸液的車走進來，似乎沒有察覺到這裡尷尬的氣氛，開始俐落地處理著輸液瓶。藍微涼回過神，站起身來想要幫護士小姐掛藥水瓶，塑膠針管插入膠皮塞內，一串小小的氣泡汩汩冒出，在透明的玻璃瓶裡傳出細微的聲響。

　　"準備輸液吧，輸了液就會好很多。"藍微涼轉過臉，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看著他，"應該很快就會不疼了。"

　　"你……出去吧……"

　　淡淡的聲音突然就這樣靜悄悄地出現在她的耳畔。藍微涼有些吃驚地睜大眼睛，淡淡的陽光中，花明夜的神色也淡淡的，仿佛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不願意想，只是面色如水地注視著窗外遠遠的地方，幽黑的眼睛裡是憂傷的光芒。

　　"你說……"她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不相信她所聽到的。

　　花明夜靜靜地把目光從窗外移開，移到她身上，蒼白的臉和幽黑的眼眸空洞地看著她，輕聲歎息著說："我會接受治療，所以，請你不要內疚，也不要陪著我了……"

　　"請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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