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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下接網路版——

  第二十九朵

  歡樂是漆黑夜空中偶爾出現的斑斕煙火,大多數時候,我看不到長夜的盡頭。前路茫茫,我總是在疲憊時,奢望他握住我的手牽著我一起往前走。但我總是要求太多,事實上,他一直在陪著我走,只是沒有牽著我的手。

  寒流侵襲A城的十一月的一個中午,林北北發短信告訴我,最近總在圖書館看到一個漂亮女生跟葉知秋一起看書,還有幾次看到他倆在食堂一起吃飯。

  興許是冷空氣的緣故,氣溫降得太快,我握著手機站在窗邊很久,冷意從腳底滲進骨髓。卻又無可奈何。我站在鐵窗邊往下看,交織的電線零亂鋪陳在下方,有一隻麻雀撲扇停下,又撲扇離開。

  我歎了一口氣。三年前,那高複前輩就站在我站的地方,縱身往下跳。他以為自己也像鳥兒般長著翅膀,於是欲飛向黃泉,但他不認識去黃泉的路,於是又原路折回,過回煉獄一般的高複日子。

  我想像一個人該有多大的勇氣,從五樓往下跳,只為甩掉淒苦的人生。而現在這位命大的前輩在A大過得風生水起,一定每天都在感激自己的八輩祖宗,沒讓自己早早去地下陪他們打麻將。

  殘酷的生活啊,撕扯人的信念。無處不在的女人們啊,我要與你們血戰到底。

  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感受自己熱烈的心跳,默默鼓勵自己說:桃花,你不是天使,命運讓你站在死神之窗旁親吻死神嘴邊黑色冷豔的血,你只是蟄伏,總有一天你要殺向戰場,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慷慨激昂得鼓勵自己後,沮喪又攻陷了我。我的潛意識告訴我,要對葉知秋游信心。但殘酷的現實,又昭示著另一種可能。畢竟他從沒說過喜歡我,而他又是那麼善良內斂,有求必應,溫厚到不擅拒絕。我總是在猜測,他之所以這樣風雨無阻得來我家幫我補習,完全是看我可憐,再加上內疚於當初把水痘傳染給我,才會堅持幫助我到現在。

  晚上我頹喪之極的時候,在學校外面的大排檔上,把心裡的那點小女兒心事都倒給了邱克文,我本來希望他說點好聽的安慰我,誰料到他劈裡啪啦說了一堆,沒一句是好聽的,氣得我真想買根針把他的嘴巴縫起來。

  「哎呀媽啊老陶,你沒戲了,我告訴你,大學就是花花樂園,漂亮姑娘一堆一堆的。說白了,大學就是個男人女人紮堆的地方,葉知秋也是男人,難保遇上看對眼的女人,一看對眼,那就火花四射難分難舍了唄。知道我上鋪的兄弟不,就是每天都要親完女朋友照片才睡覺的那個,分啦,上禮拜分啦。知道怎麼分的不?那青梅劈腿了,我那兄弟每天親她照片過日子,她倒好,每晚在小樹林親野男人的嘴,結果上禮拜他們的老鄉看不過去,拍了照片寄給我哥們,氣得我哥們睡了三天三夜,睡醒以後就把那女的照片撕得稀巴爛了。我告訴你老陶,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眼睛一睜一閉,不知道多少對男女一夜情了,再一閉一睜,不知道多少對男女拜拜了,這就是愛情的哲學。」

  我抿緊嘴唇,啪的站起來,帶倒了旁邊的一個熟料凳子,我轉頭就大步流星走人。邱克文還在後面呼喝我,「老陶你怎麼走了?尿急了?憋會呀,等我把這堆花生剝完,哎哎,咱們說好AA的,我身上沒帶夠錢……..」

  我大步轉身掏出錢,啪的用力放在桌上,桌上的花生殼被震得跳起,撒了一堆。我的話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邱克文,一個禮拜之內不要讓我看見你,不然後果自負。」

  恐懼撐大他的小眼,他困難得咽了咽口水,喉結不安得滑動了一下,聽話得點點頭。

  我窩火大步離開。我想暴走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得反駁所有人,但我什麼都做不了,因為邱克文說的話,沒有一句是錯的。我無力反駁,因為葉知秋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

  也許到頭來,我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一個比較熟悉的路人。

  我的心隱隱作痛,這一天過得很不好。深夜的時候,我們宿舍所在的樓突然停電了,原本還想再背背書的室友們紛紛提早上床,不一會,大家都酣眠進入了夢鄉。我卻是一直睜著大眼清醒著,盯著天花板上隱約的光影,困意全無。

  每晚臨睡前,我跟葉知秋都會通會短信,有時他發過來,有時我發過去,我常常躲在被子劈裡啪啦得敲打鍵盤,覺得那鍵盤聲清脆有如天籟,會莫名其妙得咯咯自己笑出聲來。而今晚我敲擊鍵盤的心情,無疑是沉重的。我問他,「葉知秋,在大學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嗎?」

  他馬上回復,「是的,大學是個交朋友的好地方。」

  「那你交到朋友了嗎?」

  「有一些吧。」

  我沒有再回復他,直接關掉了手機。頭一個夜晚,我們沒有互道「晚安」入睡,而因為沒有收到那聲「晚安」,我遲遲不能入睡。

  愛情啊,不僅捶打我的心,還讓我不能入眠,我卻如何都還不了手。

  半夜的時候,淺眠的我被窗外的車鳴聲驚醒,豎著耳朵聽著外面悉悉索索一陣後,我徹底清醒了。伴著女孩們深深的呼吸聲,黑暗中,我想像斯文俊雅的葉知秋坐在大學落地窗邊,暖意光線下,他低頭沉默看書,無聲中透出一股文雅愜意,好似穿行在山間的流雲,教人空能仰望,卻捕捉不得。而他旁邊,坐著一個美麗恬靜的女孩,兩人偶爾交談,默契對視一笑,柔情蜜意盡顯。

  我簡直要被腦子裡這幕給逼瘋了。嗖的翻身坐起,坐了片刻後我踮著腳尖下床。我的腦子反反復複幾個字,「我要去A大,我要去A大。」我對自己說,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下去,我必須懸樑刺股,奔到他身邊守住他,像鎮守碉堡的勇士守住我最後的領土。

  深夜突然想學習了,但是等我找到蠟燭,天已經亮了。

  燈燭星火朦朧,嫋嫋火燭光映出我執拗消瘦的臉。殘酷的事實給了前輩自殺的勇氣,而我略遜一籌,我把殘酷嚼進肚中消化,幻化成背書的力量。

  我終究是人,困意來襲的時候,蠟燭燒焦了我的頭髮。嘶嘶後彌漫出一股焦味,我的好幾簇長髮被火葬。

  早晨的時候,我沮喪得抓著手裡燒焦的頭髮發愣。我黑亮的長髮因為我昨晚的發瘋之舉,下面已經被燒得捲曲蓬亂,我捧著鏡子上瞧下瞧,鏡子中的我憔悴蒼白,炯炯無神的大眼下那黑眼圈無情的暗示著我的缺眠,而最具有戲劇效果的是,好幾簇燒焦的頭髮無情得包圍著我,我的人生真的不可能比這更糟了。

  在室友姐妹的嬉笑中,我狠狠心,無限留戀得最後望了一眼鏡中的長髮美少女,最後眼一閉,心一狠,哢嚓一下,睜開眼時,美少女成了江姐。

  高複的友誼十分脆弱,人人都埋首於書堆,對於周遭的變化都呈現木然的態度。大家見到我的江姐頭,也只是麻木得多看一眼,之後低下頭繼續手中的試卷。

  我們已經成了考試的機器,那些隱藏的對生活的熱愛已經被壓抑在心靈最深處,徒留的,或許只有一些熱愛的本能。雖然我數學已經能考到100分以上了,但短時間裡,我遭受數個打擊,先是葉知秋,後是留了快及腰的靚麗長髮,前者快要離我而去,後者已經離我而去。我心灰意冷,這一天都如一個空殼,機械得做題,機械得聽課,手機也懶得開機。

  那天是個秋高氣爽的週六,周日我有一天假。上完課後我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隔壁的姐妹咚咚跑來敲門,「桃花,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了。快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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