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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葉知秋笑笑沒有說話,顧自開門走進。

  而我也餓虎撲羊地隨後沖了進去,隨後尖叫一聲、膽小如鼠地抱住了……葉知秋。

  書房深色窗簾被風掀起一上一下地擺動,我只覺得晚間陰風四起,吹得我倒抽一口涼氣,戰慄到雙腿發抖。

  我牙齒已經嘎吱嘎吱打架,感覺身體的溫度正漸漸冷卻,於是我死死攀住了室內唯一的發熱體:「葉、葉知秋,你……你們家怪不得這麼多扇門啊,不然……要出人命啦。這、這是叔叔還是阿、阿姨啊,呀呀呀,他還會動……」

  眼前立于門簾邊的純白骷髏架,以猙獰的骨架,左右抖動的姿態歡迎我,那深不可測的大口仿佛吹出黑洞裡的濁氣,烏氣蔓延,好似在說:「小朋友,去我們陰間玩玩吧,最近孟婆湯買一送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葉知秋意識到我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慌,想推開我,卻見我垂死掙扎於恐怖片中,愣在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只得長歎一聲,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桃花,我說過是假的,不要害怕。」

  昏暗中,他年輕安心的氣息安撫著我和我的心跳,我飛竄的心跳頻率漸漸平緩,而在我意識到一個事實後,這不省心的心跳又加速搏動,有如坐在雲霄飛車的最高處,生與死邊緣,靈魂掙扎在脫殼與不脫殼之間。

  愛神眷顧我,我終於又一次吃到葉知秋的豆腐了。

  雖然我的靈魂已經安然歸位,但好在這世上存在江湖騙子這樣偉大的職業,我身為我爺爺這個老江湖騙子的後代,多少學到了幾分手藝,說不上精湛,但基本能夠取得執業證書。

  腳不抖了,好在可以裝抖。

  聲音不抖了,好在可以裝抖。

  我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拿出電影院裡少女軟綿綿抱住男友的必殺演技,抖抖索索地問葉知秋:「真……真是假的?你沒騙我?」

  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言語間那逼真的哭腔,已註定我成為這個行業的佼佼者。

  兩人身體相貼的滾燙感,葉知秋想必已經感覺到,並且非常尷尬,因為他的臉紅了,像是有兩朵紅花貼在臉上,而始作俑者,就是我。

  葉知秋抿唇沉默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悄悄推開我,使我倆之間有了一點間隙。

  他的臉更紅了,低頭快速走到骷髏架邊,指著它說:「真是假的,桃花你看,是塑膠做的。」

  然後他指著旁邊書櫃上五顏六色的人腦模型:「那些也是假的,全是模型。」

  我還是感覺有些後怕,迅速繞到葉知秋身後,在他的掩護下賊頭賊腦地觀察他家頂天立地的書櫃,牆上龍飛鳳舞的字畫,最後還是把視線定格在骨架上,我仰頭看著葉知秋說:「葉知秋,我嚇得魂飛魄散了,你幫我看看,我的魂還在嗎?」

  聽此,葉知秋泛出了調皮的笑容,純真如小孩子。

  他傾身用耳朵仔細聽,少頃,假正經道:「在,我聽到你的魂魄說它打醬油回來了。」

  我們對視一眼,雙雙俯身大笑。

  笑到肚子開始疼痛,上氣不接下氣,我向葉知秋求救:「葉……葉知秋,我笑……笑得接不上氣了。救我救我。」

  葉知秋憋著笑拍著我的肩膀,輕輕問我:「好了嗎?」

  我終於接上了氣。

  而後我踱步到骷髏骨架的旁邊,從上打量到下,然後抬起頭問葉知秋:「葉知秋,這是叔叔還是阿姨?」

  葉知秋沉吟片刻,撫著下巴答道:「應該是男性。」

  我雙眼頓時放光,拍著骨架的肩膀,沖葉知秋使了個眼色:「葉知秋,我們給這嚇人的叔叔起個名吧?」

  我抱著肩膀凝神思索了兩秒,豁然開朗:「就叫貞子爸爸。」

  葉知秋的嘴角彎起,像天邊那輪美輪美奐的月牙,眸色如夜一般深,他呢喃似的回味了下這個名字:「貞子爸爸?」而後他玩心大氣,調皮地朝骷髏架招招手,「嗨,貞子爸爸,這是桃花。」他含笑瞥了我一眼,卻對著貞子爸爸說話,出人意料地蹦出一句,「你家貞子呢?」

  我嚇了一跳,擺著手沖了上去,強撐笑臉:「哎哎葉知秋,你就讓貞子小姐好好待日本吧,別把她招來了。」

  我咽了咽口水,膽戰心驚地瞟了眼隨風揚起的窗簾,夜曲正悄悄奏起,貞子她怕已睡醒了,而現在她又在哪一帶活動呢?

  夜風吹醒了我全身的毛孔,我小聲湊近葉知秋:「葉知秋,那個……我會怕。」

  葉知秋氣定神閑,目光裡透出一絲狡黠:「那貞子想念貞子爸爸了怎麼辦?」

  我的牙齒又不由自主地嘎吱了兩下,四下張望了一眼,就怕葉知秋壞心眼地說:「桃花,貞子來了,就站在你身後。看,她還把頭落在了日本。」

  我倒抽了口涼氣:「葉知秋,你不可以這樣嚇我,你要知道我不僅怕貞子,還很恨她。」

  葉知秋問我:「怕可以理解,但問什麼會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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