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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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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沒有電子閱覽室,我和同學都愛去體育館那兒的網吧。這會兒的網吧都沒有耳機隔板什麼的,就一間大屋,電腦一排排擺著,遊戲聲,音樂聲,呐喊聲嬉笑聲混雜在一起,空氣裡飄蕩著炒飯麵條香煙屁股的氣味,那是專屬網吧的氣味。 在一家叫「友誼網吧」的網吧裡,我遇見了一個穿灰色SNOOPY外套的姑娘,她坐在電腦前,運指如飛,唰唰地打著字,同時和很多人聊天。我看到她打出一行,去他媽的。然後她又打出一行,什麼《我的奮鬥》啊,我就愛《晃晃悠悠》! 知音!我心裡一歎。這時我正被《晃晃悠悠》迷得神魂顛倒,奉阿萊說的那句「不要告訴別人你今天難受過,什麼也不要說,因為說了也沒有用」為人生信條。 她一扭頭,看見了我。這時我正紮著兩隻小辮子,為的是不使我那枯燥的自然卷頭髮看起來更威猛。但我長著雀斑的臉上,一定閃耀著不同于周遭大多數姑娘的乖順和安分,我一定是一副有點桀驁又有點頹廢的鬼模樣。所以,同樣是桀驁又頹廢的她,像司令看見政委一般,喊我,來,告訴我你的QQ號碼! 她就是我的青春史冊裡,不可抹殺的關鍵人物,陽寶。陽寶是一個笑起來很瘋狂不笑又很安靜的傢伙,眼睛漆黑。文藝一點說,大約就是野菊一樣的姑娘吧,不染俗世塵埃的那種。 這只是我們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除了都愛看《晃晃悠悠》都愛聽王菲和比約克,除了都不屑於參加任何受學校掌控的社團,除了都愛上網聊天,除了都開始不知不覺踏上憤青之路,其他尚知之甚少。 更深的接觸是在文學社成立以後。 這時的我,臉上除了雀斑,桀驁,頹廢,一定還閃爍著幾個字:文藝女青年。估計我在班上的自我介紹,也文藝腔調的十足。過了高考,脫離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正道,我的文藝本質開始昭彰了! 有一個理著小平頭的,穿黑色文化衫的男生,站在講臺上,對全班宣佈,我,是一個詩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身神采飛揚,霸氣十足。 介紹課過後,我的昭彰的文藝本質讓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一隻臭大象找到了另一隻臭大象,也像司令員找到了政委那樣,他走過來,很鄭重地對我說,糖果!咱們搞一個文學社吧! 我愣了愣,點點頭,那搞吧! 就在他說「文學社」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發現,做跟文藝沾邊的事,那一直是我的夢想啊。現在,這個夢想,在一點點變得清晰,一點點接近了! 我們又找了幾個同盟,捋起袖子,正經八百熱血沸騰地做。但沒多久,只剩下我和他了。他是光杆司令,我是光杆政委。 我們是朋友也是戰友,但他不太喜歡我寫的小說,就像我不太喜歡他寫的詩。其實他寫的很多詩,我也看不懂。羊是羊,牛是牛,但它們都是家畜也能吃一樣的草散步在一樣的草原。所以,沒什麼能妨礙我們並肩為同一份夢想而奮鬥。 很多同學給我們寫稿子。圓珠筆的鋼筆的水筆的格子紙的作業紙的A4紙的,林林總總。陽寶也給我們寫。 她的字寫得真好看,文字也美得一塌糊塗。她寫的一篇稿子,是她老家後院的竹子,贊竹之美,頌竹之雅,還寫出了它高尚的情操!我被震撼了,很崇拜地拿著稿子跑去對她說,哇,寫得太棒了!好純啊! 她偷偷地笑,拉過我,說,我都是寫著玩的!我在網上和人聊天時,還討論性問題呢!我再度被震撼了! 對性這個問題,我的親身體驗,僅僅止于蘇長信給我的親吻。再往後,就不知道了。在被陽寶震撼過後的某一天,學校召開秘密講座,名為:大學生性知識教育。男女生分開聽。 女生聽的時候,門都關得緊緊的,門外不許男生走動更不許探頭探腦。女生捫也神情肅穆,嚴禁交頭接耳。整個講座大約有1個小時,核心內容是,不要談戀愛更不能和男生單獨相處。要好好學習,爭做祖國的棟樑之材。 至於,如何避孕?假如懷孕怎麼辦?當然沒有說。不都說了不許和男生單獨相處嗎,不單獨相處哪需要避孕?又怎麼可能懷孕?至於懷孕了怎麼辦?那時某大學已經有先例了,開除學籍啊! 至於男生講座,都講了些什麼,不得而知了。 那是大學期間,我受過的唯一一次,官方普及的性教育。 陽寶更叫人嘆服的,卻是她的小說。 她讀過很多讓我望塵莫及的書,活在一個自己想像出來的世界裡,她常托著下巴無限感慨地說,我認為天底下最好的職業,就是在戰國時期做門客,唐朝時候做名妓,前者只需要動腦筋,不用為生計發愁,後者風流又雅致,還能彈琴吟詩作畫。 陽寶對大自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虔誠熱愛,在嘉陵江邊赤腳悠然地走,還不時搖頭、冥想,傻笑。 文學社一個月出一期社刊。很簡陋的一本。 但稿子都是手寫的,我得把最後確定下來的稿子,拿去網吧,一個一個打下來。我的指法還很笨拙,打得相當慢。如果是白天,按小時計算,兩塊錢一小時,我最多能打個1000多字,很不划算。所以,就選擇週末,上通宵,買好乾糧和水,抱著稿子,低著頭,彎下腰,看看稿子,再看看鍵盤,再看看螢幕,打,打,打。 自己不會排版,就拿去複印店,讓人家幫我們排,再選點插圖,然後列印出母本,再複印若干份,用釘書機裝訂成冊,O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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