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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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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揚帆抬回一箱啤酒,陳佳她們拎回一大堆熟菜。兩張書桌拼起來就成了酒桌。瓶子蓋用牙咬掉,也不用杯子,就直接舉著瓶子喝。我以為我的酒量真的很好,就像和蘇長信在酒吧的那個晚上,真有種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殤的架勢啊! 這時我尚不能明白,可如果一個人,他心裡想醉,只要淺淺一杯,就夠了。我喝到第四瓶,就漸漸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了。她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但我們誰都沒有停,我們一直喝一直喝,直到一箱啤酒都被我們喝光了,這時,我們的頭髮,衣裙,全都被啤酒打濕了。渾身的酒氣和油膩,但,此刻,已不覺得噁心,就那樣昏昏睡去了。 醒來是半夜,星空很亮,螢火蟲在窗外來來回回。我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瓶子滾了一地。 忽然想起李樂,明天我就要離開,應該和他道別。於是我爬起來,繞過揚帆,跨過另一個姑娘,摸索半天,終於找出紙筆,給李樂寫了一些告別感謝的話,我本來還想抒點情,可我憋了半天,實在吐不出半個字了。只將就湊成一頁,裝在乾淨的信封裡。準備明天一早塞在他的捲簾門下。 寫完信,我晃到陽臺上,看了一會天空,想了一會兒蘇長信,罵了一句「他媽的」,就爬上床,頭昏腦漲的睡去了。 等我再次醒來,揚帆她們已經不見了。桌上的紙條說,糖果,我們要趕早班車回去,所以先走了。再見。保重。 走到宿舍樓我才發現,整棟樓,一夜之間,幾乎沒人了。晾在陽臺上樹枝間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都不見了,只有幾隻襪子,被風吹落在草叢裡。 生活老師驚訝地說,你怎麼還不走?好多同學都趕早班車去長途汽車站了。我搖搖頭,想想不對,又點點頭,說,我馬上就走。 我跑上了樓,對著寧靜空曠的宿舍,突然感到孤單害怕,我拖著箱子,三步並著兩步,蹬蹬跑下樓來。我不過睡過了頭,就錯了最後的道別,只剩我一個。 像做夢一樣,我拖著箱子,一步步往外走,一個姑娘,從不遠處朝我奔過來,她跳起來摟住了我,她不說話,只是緊緊摟住了我。 西米露! 我說,你找到李樂了嗎? 她不提李樂,只是說,我來接你,親愛的。 我隱隱覺得不安,害怕她覺察出了什麼,我也淡淡地說,是他吧?我都不是很確定。 她說,當然是他,只是我不確定,他還不是不是我的L。 路過李樂的碟店,捲簾門緊緊鎖著。 我們一路無言,車子過府南河時,我才想起,包裡還有那封信。我摸出來,把它從視窗扔了出去,它在橋面上打了幾個轉,飄到河裡去了,河水烏黑暗沉。 如果李樂不是李樂,是張三李四王麻子,或者李樂只是李樂,他不是流浪歌手也不是西米露的L,我們的遇見,該會像春天的韭菜,遇上一場春雨那般,滋潤又美好吧? 可不管怎麼說,他的歌,他的小店,他的火鍋,他的信,溫暖了我的耳朵,也溫暖了那一年單薄的青春,也讓我的兩個耳洞一點故障沒出就順利戴上了耳釘。 李樂沒上過很多年,但他愛讀書,他說,我最喜歡李商隱有一首詩,每次回味,都覺得很惆悵,很想歎息。 他說的那首詩是《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玉暖日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十二我確定,我需要愛情 西米露和我一起回到鎮子,但她沒回家。她換上了一輛長途汽車,她說,你自己回去,耐心等待結果,我要去找李樂,他已經不在那裡了。 可是你要去哪裡找?我問她。 她攏了攏頭髮,輕鬆卻堅定地說,他不會離開很遠,我相信我找得到,只要他還愛我。 我很想喊住她,說,西米露,我和李樂什麼事也沒有!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你要相信我們! 可西米露本來什麼也沒說,對不對?本來也什麼事都沒有對不對?我用不著如此心虛忐忑對不對? 可我越是忐忑,卻越發覺,我對西米露的怨恨,在一點點減少。 我對西米露說,好。你去吧!早去早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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