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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全世界的雨,都落在草坪上

  這是初中最後一個學期。蘇長信果然和同班。開學那天,薔薇花苞微微泛紅,漸漸膨脹。教室外的那排桃樹,也開出了點點粉紅的花。

  蘇長信就從花樹旁邊,一步步走進教室來!

  他穿著深藍色的運動服,白色的球鞋,背著牛仔書包。他站在講臺上,皮膚黝黑,氣質朗朗。第一排的我,距離講臺只有半米,於是,我還聞到他散發出來的氣息,輕微,清淡,就像青杏子剛剛長出絨毛時候的味道。

  他也看見了我。他不顧他還站在講臺邊上,不顧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他竟又沖我一笑,他的嘴角邊,竟泛起兩個小酒窩!

  那兩個酒窩,在一瞬間,也像子彈一般,迅速而準確地,擊中了我。我一陣恍惚,心裡變得無比柔軟潮濕,仿佛全世界的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

  蘇長信坐在靠窗的座位,第三排,與我呈45度角。

  我不敢扭頭看他,有好幾次我把英語書高高地豎起來試圖掩耳盜鈴。但還是沒有勇氣。我也猜得到,他在姑娘們心中激起的波瀾。

  他的衣服乾淨整齊,比所有少年都光鮮。他的髮型也不是土氣的鍋蓋頭,而是好看的短寸發。他的眼神,也比普通15歲少年更鎮定從容。要命的是,他說著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聲音溫和清爽,比2毛錢的奶油雪糕還要爽心!

  下課後,西米露跑過來,趴在我桌子上,說,喂,糖果!那小子挺不錯的!看起來很有味道啊!

  我白她一眼,你想做什麼?

  她翹翹嘴,說,哼,不過,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那種!

  我把她的頭扳過來,問,那你喜歡哪種!說!你是不是……

  她掙脫我,神秘地笑了笑,說,放學後帶你去一個地方!

  西米露簡直就是我的閨蜜形象代言人。每當我說起她,我都小人得志喜形於色,哈,我有個閨蜜,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倆的字寫得很像,都最希望得到對方的讚美……

  有些閨蜜們的結合,需要因緣際會機緣巧合,而有的,就是天生一對,躲不掉。

  我和西米露屬於後者。

  那時初一。我們知道彼此已經有段時間了,但都沒什麼好印象。有天,發作文本,發到我手裡時,我就急急翻開,想看看老師的評語。評語曰:內容新穎,語言精彩。但是,字跡有些潦草。又是這個!我心裡這麼想著。

  忽然,我眼睛一亮,啊?我寫的是一顆樹嗎?我明明寫的是一座山啊!看看這字體,這格式,分明是我的呀!

  趕緊翻過來看名字,陳露!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就像看到貞子從電視裡爬出來那麼驚異!

  而後來某天,她捧著英語周記本時,也被嚇得直翻白眼。

  後來又知道,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的閨蜜生涯,就此拉開大幕。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們家庭背景相似,都是屬於被同情的孩子。

  她的爸爸去世很早,媽媽一直沒有再婚,和她的奶奶一起,把她撫養長大。可是,在90年代初的下海風潮裡,她的媽媽也在單位辦了停薪留職,到南方去了。和我爸一樣,已經整整5年,都沒有回來過。只是每年都會郵回一大筆錢和一大包的衣服。

  那些錢讓她和她的奶奶過得很好,還有足夠的零花。那些衣服款式新潮,顏色鮮豔,是小鎮的姑娘們做夢都不曾見到過的。她穿著漂亮衣服,戴著閃亮的髮卡,指甲還塗得通紅,她走到哪裡,哪裡都有光環跟著她。

  而且,對於流言蜚語,對於同情和猜測,對於中傷她和她媽媽的話,她一點也不介意。老人們說她,老妖精養出一個小妖精!她反而吐吐舌頭,笑,我又不礙你什麼事!然後昂著頭,扭起腰,咯噔咯噔走遠了。

  我媽常常訓斥我,不准和那個小妖精一起玩!小姑娘家家的,妖精十怪!一看就是壞胚子!

  我沒告訴我媽,其實我在別人眼裡,也是一個怪胎!爸爸離家媽媽暴躁!我只是背地裡,和西米露偷偷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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