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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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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時候,很不巧的,竟然和策劃部的頭號人物一起坐電梯下樓,我只知道辦公室的人都管這位頭號人物傑森,估計是英文名。 「你是,新同事?」傑森上下打量我。 我恩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叫傑森,你叫什麼名字,凱琳沒給我們介紹過。」傑森表現的很熱情。 我冷淡的看著傑森:「我叫邊角餘料,你們已經談論過我了。」 傑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一時說不出話。 夭夭請我和小諾一起喝酒,我心裡有些不安。 「先前我是油鹽不進,所以現在你倆完全可以說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之前……」夭夭有點兒說不下去。 我喝了一口酒,笑:「瞎說什麼啊?這不挺好的嗎?別想太多了,喝酒。」 夭夭的表情很傷感:「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活該。」 「知道自己活該就好,以後不要再幹這種活該……」小諾說話,有點兒沒輕沒重,我用腳尖踢了一下小諾。 夭夭喝了一大口啤酒,被嗆到了,不停的咳嗽,我坐過去幫著拍夭夭的後背,好一會兒,夭夭才停止了咳嗽。但我看見夭夭的眼睛裡搖搖晃晃的都是眼淚,就差那麼一點兒,就要流淌出來。 夭夭放下酒杯,苦笑:「十八,我真的好難過。」 「我知道的。」我輕輕拍著夭夭的後背。 夭夭低下頭:「許小壞拖著我出去旅行,我知道她怕我想不開,可是,可是就算是出去旅行,我還是想不開啊?我怎麼可能想的開?」 小諾剛要說話,我瞪著小諾:「去倒點兒水來。」 「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等著安雅死掉,我還安慰我自己,說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安雅得了白血病,要麼是等到可以配型的骨髓,要麼就是靠藥物維持到死,我安慰自己說我和馮小北之間不是婚外情,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安雅命不好,我希望她下輩子好點兒,我真的給她祈禱過的……」夭夭斷斷續續的說著:「後來,安雅找到了,可以配型的骨髓,我就開始恨我自己,恨自己給安雅祈禱了,十八,我是個壞女人,嗚嗚嗚……」 我輕輕撫著夭夭的背部:「幹嘛怪你自己?我們倒楣的時候都覺得命是註定的,註定就註定吧,就當是做了一場夢,我做夢的時候還哭過呢,哭的特別傷心,跟演電影似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夭夭的身體,因為哭泣,一抖一抖的,小諾端著水杯坐過來:「想哭就哭吧,反正是在包間,別人看不見,我們也不會笑你,別憋壞了,裝著什麼事兒都沒有,還不如好好哭一場呢。」 夭夭的哭聲更大了,多少天來的委屈,這一會兒都傾瀉出來了,我忽然覺得夭夭很可憐,一種介於失落感和傷感之間的難過,而這種傷心,似乎無藥可治。如果非要說有藥的話,那藥應該是馮小北,而馮小北呢?只是另外一個重新獲得了生存希望的女人的丈夫,至於愛情還在不在,似乎已經不用去衡量了,還有什麼東西,能比活著更重要呢? 我花了三天的時間,完成了咖啡廳文案初稿,在敲擊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心裡也突然湧現出一種失落感。一種之前那麼用心的去對待一件事情,可是這件事情馬上要完成了,心裡就會變得空蕩蕩,想著再修改修改文稿,估計就交差完事兒了。 小可給我電話,讓我晚上下班去咖啡廳,說是她的生日,她給我留了蛋糕。我更加悵然,咖啡廳的文案結束了,我再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去跟小可一起當服務員了,在海倫的咖啡廳混的幾天,雖然沒什麼安全感,也不曉得會折騰出什麼的廣告文案,但卻是蠻快樂的幾天。 傍晚,我買了毛毛熊,打了粉色的包裝紙,去咖啡廳找小可。 咖啡廳裡客人很多,小可拽著我到員工休息間,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塊切得很完整的蛋糕,小可笑:「慕斯蛋糕呢,正典的義大利慕斯感覺,可是入口即化的,你試試,柔軟的不得了,海倫好大方,去年才給水果蛋糕。」 我把毛毛熊給小可,小可睜大了眼睛:「哇,好可愛,十八,我要摟著它睡。」 慕斯蛋糕果然名不虛傳,鬆軟的能讓味覺都跟著融化了,小可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神秘兮兮的看我:「木記者這幾天都過來了,說是喝咖啡,我覺得吧,他在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麼?」我有點兒心不在焉。 小可不停的捏著手裡的毛毛熊鼻子:「前天木記者過來送報紙,都沒進海倫的辦公室,坐在咖啡廳東張西望的,昨天中午過來喝咖啡,我沒忍住,告訴他你已經回廣告公司上班了,以後咖啡廳這邊可能不過來了。」 我看著手裡的慕斯蛋糕發呆,小可湊近我,齜牙:「我敢說,你和木記者之間絕對沒那麼簡單,看這裡看這裡——」 小可用手指頭戳著她自己的太陽穴:「女人這裡都是非常敏感的,我也很聰明啊……」 「你說你的太陽穴聰明嗎?」我忍著笑。 從咖啡廳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城市的夜景在喧囂的浮躁中,忽然有了暫時的安寧,象嬰兒困倦的眼神,恍惚,還有些透明。 我轉身看大廈上空的墨色夜空,好多年了,再回頭去想想看,愛情其實就像是一場寂寞的煙火,夠絢麗夠夠張揚也夠遺憾,卻寂寞的沒留下一點兒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城市太大,喧囂的聲音淹沒了愛情的聲音,還是城市太小,小小的城市沒有辦法容忍愛情留下的任何聲音。 小可的慕斯蛋糕太甜了,我的齲齒開始隱隱作痛,我揉揉臉頰,苦笑。 我治療第一顆齲齒的時候,牙醫給我殺牙神經的時候沒有打麻藥,牙醫冷著臉說:「疼的時候,不准抓我。」 然後,我抓壞了診所的躺椅扶手,指甲都劈了,但我卻沒有哭。後來每次治牙,我都會一再的提醒牙醫,要記得給我打麻藥,我再也沒有抓壞躺椅的扶手,指甲也沒有再劈。現在想想,其實只有第一次治牙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是徹底的痛,那是非常清醒的一種痛。 被麻藥麻醉過的痛已經模糊了,就像人的本能被模糊掉了一樣,於是痛就成了印象。 有生之年,我們渴望享受快樂的同時,總要經受清醒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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