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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其實家裡就只有我和小諾而已,所謂情動,是不是就是這樣一驚一乍的,小心翼翼的?

  小可老家的男朋友過來了,所以小可央求我週末幫她頂班,想著沒什麼事兒,我就答應了,小可興奮的有些過頭,一副小女兒態。

  週六,我頂小可的班,多少有些興奮,之前雖然穿著咖啡廳的工作服,但畢竟我不用當服務員。我給小可頂班,是真真正正做一天服務員。

  上午十點多,我聽見咖啡廳門口的風鈴響了,開始學習小可的架勢說:「你好,歡迎光臨!」

  沒想到這句話還真的挺難說出口的,而且還要面帶微笑,小藍提醒我,說我的表情有些象埃及法老,我機械的接著笑了兩下。進來咖啡廳的是一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男孩還有些羞澀,女孩兒手裡拿著兩本書,我一看書的封面就知道張愛玲的小說集,連封面都是獨特到滄桑的冷豔。

  男孩子怯生生的看向我:「能不能先給我們來兩杯水?」

  「好的。」我貌似專業的從後臺用玻璃杯端出來兩杯清水。

  女孩兒也有些靦腆的坐著,用手來回摩挲著張愛玲小說文集的封面,男孩兒說:「我一直都覺得張愛玲的筆法殘忍,說她是作家,我寧可相信她是個屠夫……」

  我把兩杯水分別放到桌子上,男孩兒的這個說法讓我心裡一動,好深刻的比喻。

  「可是,可是我覺得《傾城之戀》很浪漫啊……」女孩有些不服氣的想和男孩兒爭辯。

  男孩兒睜大了眼睛:「她真的象屠夫的,你回去把這兩本書看完了就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什麼是浪漫?那是彩色的泡泡……」

  我回到後臺,男孩兒還在跟女孩兒講著什麼。慢慢的,咖啡廳裡面的客人多了起來,男孩兒的聲音低了下去,男孩兒找我要了幾張餐巾紙,我就再沒聽見男孩兒的聲音。

  小藍往男孩兒女孩兒的方向看看:「十八,他們點東西了嗎?」

  「要了兩杯水。」我有些興奮:「我感覺我的服務不賴……」

  小藍看看表:「水是不要錢的,過一會兒客人會更多,他們還占著位子呢,他們不點東西就得讓他們走了,咖啡廳不是免費的茶座。」

  我有些尷尬,小藍徑直朝男孩兒女孩兒走去,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小藍後面,小藍微笑的朝男孩兒俯身:「先生,你點東西了嗎?」

  男孩兒有些窘迫,聲音不大:「都有什麼?」

  小藍把手裡徑直的冊子遞過去,男孩兒來回的翻著,臉色有些不自然,中間還看了女孩兒兩眼,男孩兒有些為難的看著小藍和我:「不喝咖啡,可以嗎?我們是學生,咖啡對身體不好。」

  「可以,你可以點茶水。」小藍翻翻冊子,我知道最便宜的一壺茶也要48塊錢,而且是非常非常小的壺,續水三次後要加錢。

  男孩兒的臉更紅了:「那,那我們連兩片檸檬吧,還是喝水好點兒。」

  小藍合上小冊子,微笑:「好吧,稍候。」

  我跟著小藍往後台走:「會不會太難為他們了,學生沒什麼錢的,剛才我聽那個男孩兒說張愛玲的殘忍的寫作筆法象屠夫,很有見解的……」

  「這個比喻還真合適。」小藍熟練的取檸檬片,臉上依然是招牌似的微笑:「口袋沒錢,卻想在咖啡廳裡玩兒高雅,這也算是張愛玲屠夫的手法對生活的諷刺了,他沒說錯。」

  那天,那個男孩兒和女孩兒只要了兩片檸檬片,在咖啡廳坐了一上午連帶著一中午,前後續了好幾杯水,檸檬片每片10元。

  因為是週末,來咖啡廳的人很多,也很喧囂,在那些穿著優雅且名牌的體面客人中,男孩兒和女孩兒桌子上的兩杯水還有兩本書,不能不說是一種寒酸,還有一種卑微,象炭火燃燒後帶著餘熱的灰燼,一點兒都不閃亮,輕輕一吹,就都沒有了。

  我遠遠的看著,人多了之後,男孩兒女孩兒沒有再說話,男孩兒拿著筆在餐巾紙上寫著什麼,時不時會抬頭溫柔的看向女孩子,女孩子托著下巴,泯著嘴唇,有時候會笑,有時候也會從男孩兒手裡拿過餐巾紙和筆,也在上面寫著什麼,兩個人不停的交換著。

  我有些羡慕那種無間的私密感,順手從吧臺上拿了一張面巾紙,還有一支圓珠筆,無聊的在面巾紙上胡亂的寫著,然後給自己看,我想笑,一般寫給自己看的東西都很孤單。

  長恨歌

  等男孩兒女孩兒走了,我過去收拾桌子,其實我想知道那些面巾紙上寫的是什麼。

  五六張面巾紙上面,密密麻麻都寫滿了,兩個人的字體都很稚嫩,象足了過去初中時代不清不楚的同學之間互相傳遞的小紙條。

  面巾紙上的字,從語氣上看,多半是男孩兒寫的多,上面寫著對張愛玲小說的看法,具體到小說的主人公。到後面的面巾紙,是男孩兒和女孩兒的一些悄悄話,我看著看著,想笑,卻不是嘲笑,是那種回憶起來過去的笑,很多年前的同學之間,小紙條傳遞的都是一些莫名的不清不楚的話語,有歌詞有笑話,還有唐詩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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