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誰與爭瘋 | 上頁 下頁
八十九


  「哈哈哈。」她乾笑著,連自己都覺得這笑容很假,只好扁了扁嘴,從實招來,「昨兒是我娘的忌日。」

  他略微一愣,側脖打量起她的神情,在見她極力佯裝出的平靜中捕捉到了一絲苦澀,「那為什麼不和你四哥一起回姚府?」

  「回去做什麼,連四哥都不記得是什麼日子,難道還指望家裡其他人記得嗎?」說著,姚蕩傾身靠在連綿的垛牆邊,目光定定地望向不遠處,一片漆黑中,什麼也瞧不清,她有些失望地歎了聲,「他們大概都以為我那時候還小,只要四哥不知道的事我也就不會知道了,但是人真是很奇怪呢,有些事想忘都忘不了。」

  「城樓有什麼意義?」他能感受到那股無奈,那是種恨自己無力去改變任何事的無奈。

  「爹以前常會帶我和娘來這兒,娘就愛盯著那兒瞧,能瞧上好久。唔,其實我爹那時候還是很寵我和娘的,娘站久了,他還會替她暖手呢。」邊說,姚蕩邊伸手指著遠處的那片漆黑,歪過頭,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瞧什麼,都沒東西可看啊。」

  「一會買些祭品陪你去你娘墳前看她。」站在這兒能看到什麼?蘇步欽似乎能猜到答案,只是不想提。

  沒料到蘇步欽會突然這麼說,姚蕩轉過頭,苦笑搖頭,「不用了,我娘沒有墳,我不清楚爹怎麼處理她的靈柩。」

  「……那去欽雲府祠堂。」

  「也不用了,我昨兒已經在祠堂供奉過了。」

  她似乎已經面面俱到,輪不到他來插手。娘的忌日,該是多大的事?姚蕩卻像是習慣了自己來處理,絲毫都不假手于他人,連她四哥都沒勞駕。她不是獨立的人,也唯有在無助之下,才會這樣,「恨他們嗎?」

  「當然恨。」她直言不諱,「那時候姚夫人說中秋了,團圓飯得照吃,就算我吃不下去也得硬吞,不准哭,哭了會晦氣,就算裝也要裝得很開心。我娘前一天才死,連靈堂都不配有,靈柩只能停在院子裡,我卻還要坐那假裝開心,不恨才怪。只是後來我想過了,爹只有一個,不管怎樣血都濃于水,何況有四哥在,我恨不起來,最多也就中秋的時候任性缺席下,免得觸景生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看來姚寅對你來說真的是很重要。」重要到,連她娘被這樣對待,她都只是小小任性。

  「我能償還給他的只有這些。」她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

  「何止,你為姚家爭取到的,足夠償還這些年的照顧和養育。」同樣的,這意味深長的話,也只有蘇步欽自己明白。

  姚蕩最多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去解讀,「你是指我照顧你的病為我爹爭取到的那些功勞嗎?」

  他默不作聲,沒有否認卻也沒承認。

  「也對,看得出爹很開心,對我也不同了,說不定哪天還會答應讓我娘進姚氏祠堂。不過我也有賺啦,你知道嗎?今兒我有接到聖旨喲,據說是張免死金牌,可拽了。」

  她笑得很開心,彷佛收到了莫大恩惠般,蘇步欽有了片刻恍神,她的笑容讓他燃起一絲愧疚,連脫口而出的話都顯得心不在焉,「這就讓你開心了?」

  「很開心呀,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姚蕩想也不想回道,在瞧見他不太對勁的臉色後,話鋒忽然一轉,「呃,你別誤會,我照顧你才不是為了那些功勞。」

  「是嗎?那做什麼才認識第一天就會說要罩我?」他知道姚蕩不是會在意那些的人,只是氣氛太沉重,忍不住想逗逗她,好讓她忘了那些不快樂。沒想到,這麼一句無心的話,反而讓他自己悶到了。

  「那是因為步步高走的時候有說過你性子軟,容易被欺負,叮囑我如果有機會遇見你的話要幫他照顧你。」她答得有口無心,絲毫不覺這話有什麼不對勁。

  「……你說過他臨走時說從沒想過真要娶你,只是利用。」說者無心聽者有心,蘇步欽臉色一白,每一個從唇間鑽出的字眼都變得艱澀,在她的坦蕩之下他向來覺得自己卑劣,不夠單純的初衷讓他沒有勇氣去正視。未曾想,原來初時她也不過是替他人來施捨同情?

  「我寧願相信他只是為了不讓我因為他的離開難過,才故意那樣說的,自以為我會好受些吧。」或者這是她一廂情願的臆測,但總好過去相信人與人之間只存在利益。

  可在蘇步欽聽來卻全然不是這番滋味,蘇步高當時怎麼想,他不清楚,倒是姚蕩似乎比他更瞭解這個胞弟。他別過頭不想再去看眼前的女人,也發現原來以為看透的人,原來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她有太多他不甚瞭解的過去,在她的世界裡有誰都無可替代的姚寅、有清楚她在中秋時會難受的蘇步高,唯獨沒有他。

  她是自私的,可以為了保護自己去忍耐很多事,卻未必懂得付出。

  「你愛蘇步高?」即使心裡有答案,蘇步欽還是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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