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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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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時先生臨走前將馬送到鄉下的農場去了,廣時太太則在出門的旅行箱裡塞了一隻貓和兩隻荷蘭鼠。」甜兒多倒了一些冰水在嘴裡,含住讓舌頭在水裡轉動,然後才滿足地咽下。 「馬?」這次輪到廣時一臉的不可置信。 「還沒說你為什麼喜歡中國呢。」甜兒提醒他不要把話題扯得太遠以免回不了頭。 「我8歲那年,做過一個夢。」 「不是春夢吧?那也太早了點……」見廣時的眼神有越發兇狠的趨勢,甜兒識相地住了嘴。 「我夢見我追著一個小女孩不停地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追,卻怎麼也不願意放棄,總想看清楚那個小女孩的臉……」 「果然是春夢……」甜兒脫口而出,瞥到廣時幾乎鐵青的臉,馬上裝作很用心地在研究冰水的特殊氣味。 「那小女孩跑到了一個非常寒冷的平原上,站在雪地裡轉過身來看著我……」 「然後沒有臉對不對?」甜兒興奮地問道,「恐怖電影裡都是那麼演的!」 廣時攥緊了右手的拳頭,左手裡的瓶子也有時刻被外力握碎的危險,他咬著牙,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保持平靜:「小女孩穿著紅色的旗袍,笑得天真無邪。我跑到她面前,她大方地牽著我的手,開開心心地拉著我在雪地裡跳起了我從來沒見過的舞蹈。」 「那是我根本不曾見過的光景,雪白的大地與火紅的旗袍交織在一起,小女孩的笑容燦爛得讓我幾乎睜不開眼睛,」廣時微微抬著頭,好象他看過去的不是房頂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不知跳了多久,那女孩開始向遠方走去,還不時地沖我招手,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甜兒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呵欠,努力擺出副很給面子在捧場的姿態。 廣時沒有理她的反應,繼續往下說:「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雪地盡頭的時候,我才記住了她一直念叨的那句聽不懂的話:『沙揚娜拉』。」 「沙揚娜拉?」甜兒來了精神,眼睛也瞪得很大。 「後來我問爸爸,『沙揚娜拉』是指什麼。爸爸大笑著告訴我,那是中國人對『さようなら』的音譯,也就是『再見』的意思。」廣時將喝了一半的冰水重新蓋好,放回冰箱裡,「一個從來沒接觸過中文的小孩子,居然在睡夢中聽到了中文的道別話語,很奇特吧?從那一刻起,我便對中國的事物產生了興趣。」 「奇特的是……」甜兒沉吟了片刻,以看火星人的眼神打量著期待聽到附和的廣時,「8歲時的夢你到現在都還記得住!我連昨天中午吃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昨天中午吃的是納豆口味的泡面……」廣時額頭上爆出一根青筋,他指著剛剛被收進垃圾桶裡的泡面包裝低吼。 「那個味道……好可怕……」甜兒驚恐地說道,眼神空洞地看著空氣,仿佛想起了恐怖的回憶。 「沒有人問你味道如何!」廣時覺得自己雙手的骨頭都在作響。 「『沙揚娜拉』的確是中國人的音譯,不過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翻譯的。」甜兒突然冒出一句跟剛才泡面問題搭不上的話,「那個人叫做徐志摩。」 「啊?」廣時顯然對記中國人的名字很不擅長,他愣了一下,「是誰?」 「一個詩人。」甜兒簡潔地回答,就好象談到自家隔壁賣甜瓜的王伯某天改行幫人理髮一樣平常。 事實上,從賣甜瓜改行做理髮就已經很不平常了,因為他抓著修面刀的姿勢時刻都像是接下來要劈瓜。 「你喜歡詩?」廣時肅然起敬,欣喜地對眼前的女孩燃起了希望。 「臺灣的電視臺放過關於他的電視劇,我恰好對他跟三個女人的愛情瓜葛感興趣罷了。」甜兒漫不經心地說,殘忍地將剛剛燃起的火苗澆個全濕,「『沙揚娜拉』是他寫的一組詩的標題,尤其以他送給一位日本女孩的那首最為出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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