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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我也不知道。其實只要能考上大學,不讓家裡失望,上哪裡我都無所謂。"唐馨有點黯然:"我大概就是你常常批判的胸無大志的女孩子吧。只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天涯海角,也是高興的。如果喜歡的人不在身邊,走到哪裡,又有什麼意思呢?"

  林之若安慰她:"放心吧。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無論在哪,追求者都能排出幾條街去,你只愁挑花了眼,還愁沒人陪你到天涯海角?"

  唐馨望著前面幾個男生,低低歎了口氣:"要真是那麼簡單就好了。我真希望自己能有你的理性和瀟灑,不必總為感情的事煩惱。"

  "像我有什麼好?你這樣的女孩,才是人間最亮麗的風景。有點煩惱也是正常的,不是說,最美好的東西,只能用深創劇痛來換取麼。"林之若笑道:"不過,這次你做得很不錯啊。看你和傅青綸剛分手時那情形,我怎麼也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能夠恢復。有什麼秘訣,教教我,說不定我以後用得著呢。"

  唐馨低低的道:"說出來你不許笑我。其實,只要他在我身邊,哪怕只是講講題,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我就覺得很滿足,很歡喜了。原來愛一個人,不是一定要擁有他的。"

  原來不是爬出了陷阱,而是放棄了爬的努力。林之若心下擔憂,卻故意調笑:"恭喜恭喜,你的境界又提升了一層。從衣帶漸寬終不悔,到相看燈火闌珊處。不知道以後,他喜歡上了別人,又或者是離你很遠,你是不是也跟著'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

  唐馨苦笑:"我哪有那麼厲害?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畢業之前,他不和別人在一起,就算是我的福氣了。"

  林之若望望傅青綸的背影,伸手攬住唐馨的腰,鄭重的道:"唐馨,你這麼善良,這一點福氣,肯定會有的。"

  在林之若的指引下,幾個人轉下大路,沿著雜草叢生的小徑向林深處走去。因為剛下過雨,草葉上都還掛著水珠,把鞋和褲腿都打濕了。江致遠早已經爬上了孟繁星的懷抱。程輝一腳踩進了泥中,苦著臉對林之若道:"我們這是上哪裡啊?已經過了這麼多樹林,你怎麼不進去?"

  林之若笑道:"這一點辛苦你就受不了?還號稱仰慕田園風光呢,整個兒一葉公好龍。"解釋道:"蘑菇主要長在腐殖質豐富的林子中。這些田地中間的防風林太窄,葉子落下來就被風刮走了,形不成腐殖層,不適合蘑菇生長。我們要去的是連成片的林子,穿過這塊地,就可以看到了。"

  程輝從來沒有在農村生活過,無力和她爭辯,只好道:"你的地盤,你做主。不過,走了這麼遠,等會你得犒勞犒勞大家。你不是說這個時候花生和大豆特別好吃麼,等會兒咱們弄點?"

  林之若微笑:"沒問題。"

  當地盛產的蘑菇主要有白蘑和油蘑,每每大逾手掌。除了林之若,眾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親手把一柄柄肥碩厚大的小傘摘下來,放進籃子裡,那種收穫的喜悅,實在是無與倫比的享受。唐馨尤其喜歡白蘑,鮮亮的顏色,亭亭挺立在綠色的草地上,簡直就是一幅美麗的圖畫,以至於她常常左看右看,就是捨不得摘,把程輝笑得不行。林之若怕彎腰頭痛,只是提著籃子,微笑著跟在江致遠的後面,以防她不小心掉進一些樹被挪走之後留下的土坑裡。

  眾人興奮之中,一氣穿過了林子,每個人都采了大半籃。依著程輝,還要向北搜索。林之若眼看太陽漸漸升高,搖頭笑道:"也不能太貪心了。古人還懂得不能涸澤而漁呢,我們也得給別人留個念想不是?"召集大家到一棵亭亭如蓋的老樹下休息。因為大部分雨水都被濃密的枝葉擋住了,這裡還相當乾爽。眾人席地而坐,把戰利品一一拿出來比較欣賞,爭執誰的最大,誰的最完整,誰的色澤最端正。

  程輝把最大的蘑菇頂在江致遠的鼻子上,見竟然蓋住了她的小臉,笑道:"怪不得人們總說田家樂,農家樂。這豐收的感覺,比打遊戲機單幣通關還帶勁。"

  休息了一會兒,江致遠不耐煩,拉著孟繁星去采野花,捉蜻蜓。林之若站起來,叫了程輝和傅青綸跟她去弄花生大豆,讓唐馨和李凱收集一些比較幹的枯樹枝。

  一連好幾片花生田,林之若都徑直走過,直到看見一片田中,一個農民正在拔草,她才走進去,示意程傅二人等在地頭。程輝遠遠眺望,只見她和那個農民說了幾句話,又掏出錢包,拿了一些鈔票塞給他。兩個人推讓了半天,林之若終於走過來,指著一片乾枯的比較厲害的花生,讓他們兩個拔。自己卻到旁邊的豆田裡拔了一些掛滿豆莢的大豆秧,又收集了一些乾枯的豆葉,一併抱了,和程傅二人會合返回。

  程輝聽她說豆葉是用來引火的,不由感歎:"古人說煮豆燃豆萁,我還以為是類比呢,想不到果然如此。讓它們同根相煎,你也太殘忍了吧?"

  林之若笑道:"這叫物盡其用。天地者萬物之盜,萬物者人之盜,你總聽過吧?只把豆子吃了,剩下光禿禿的豆杆豆葉,就好像一家子中,小孩子都死了,只剩下老人,那才叫殘忍呢。"

  傅青綸趕緊制止兩人:"你們要諷刺類比,好歹等我們吃完再說。這又煮豆又死人的,我們還怎麼吃?"

  因昨夜剛下過雨,幹躁的樹枝很難找。林之若把地表的雜草附土扒開,露出下面一層比較幹的泥土來,斜斜挖了一個坑,把豆葉點燃,先放細碎的草根枯枝,把粗一些的架在外面烘著,居然也慢慢點起了一堆火。傅青綸注視著她一舉一動,很是敬佩,問道:"你在這裡住過很多年麼?怎麼好像對野外生活很熟悉的樣子?"

  林之若笑了笑:"我小學時候,寒暑假常常過來。鄉下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表哥就帶著我上山弄野味。我們還曾經用鐵勺煎過螞蚱腿呢,酥酥脆脆的,比唐馨那些小食品好吃多了。"

  程輝聞言,就要起身去捉螞蚱。唐馨皺著鼻子道:"你還真去啊。這樣噁心的東西,你要是真弄了來,我以後再也不和你說話。"

  程輝不服氣:"林之若還吃過呢,你怎麼還和她這麼好?"

  唐馨摟著林之若的肩膀,親熱地道:"之若是女孩子,你比得了麼?她呼吸重了,那叫吐氣如蘭;她走路摔了,那叫弱柳扶風;她抓螞蚱,那叫天真爛漫;她弄野味,那叫蕙質蘭心。你跟著學一下試試。"

  程輝見她神態言辭,宛然有林之若風範,向林之若道:"求求你,收了你的攝魂大法,把原來那個溫柔可愛的唐馨還給我們吧。世上有了一個你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孩,還不夠悲慘麼?"

  唐馨搖著林之若,讓她反擊,忽見江致遠奔過來,頭上戴著一個雜色花環,手裡卻拿了一個白白的袋子一樣的東西,不由得驚問:"那是什麼?"

  江致遠把東西給林之若看:"姐姐,你看,這是那邊大樹下撿到的。"

  林之若仔細端詳,見是一個柳絮和楊花編就的口袋,口圓腹深,有如一個小型的酒罈子,拉了拉,堅韌而有彈性,認出是本地一種俗稱"織鳥"的窩。當地人認為用這種鳥窩煮水喝,可以治療難產及婦科疾病,所以頗有人願意拿錢來換。不過,織鳥的窩總是安在最高大的樹,最高遠的枝條上,又牢固結實,很難弄到。估計是這幾天接連大風雨,把鳥窩所依附的枝條刮斷了,才會落到地上。她側耳聽了聽,把手伸進窩的最深處,竟然掏出來一隻鳥雛,羽翼未滿,嘴角猶黃,雖然虛弱,卻仍在呼吸。眾人齊聲驚呼。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幼鳥竟未摔死,這鳥巢的柔軟堅韌,可見一斑。

  這時候孟繁星也走了回來,也驚訝道:"原來這裡還有一隻。我們發現鳥窩的時候,旁邊有兩隻小鳥,都摔死了,我把它們埋到大樹底下了。樹枝上有兩隻喜鵲那麼大的鳥,一直在那裡叫喚,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們的爸爸媽媽。咦,這只還是活的!"

  眾人聽了,齊齊擁到那棵大樹下往上看。果然有兩隻鳥,似喜鵲而輕靈,在枝頭盤旋往復,哀哀鳴叫。江致遠拉著林之若的衣襟,乞求道:"姐姐,你把那小鳥送回到上面去吧。它爸爸媽媽找不到它,一定會很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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