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85)_薑竹青

八十五

　　要不就是：反正原來是一夥的，都不是好東西，現在終於內訌起來了，真是一咬一嘴毛哇！咬得好，解恨！

　　在中心工程的核對中，二、三機房查出了大問題，這兩個機房所有機器的記憶體條都是一種雜牌的記憶體條，和戴爾機器配置清單完全不符。

　　一共一百二十台機器，因為3D運行要求高，每台機器都配了512M記憶體，名牌記憶體變成了雜牌記憶體，按當時記憶體報價，涉及到三萬到三萬五千元的記憶體金額差價，而且，可以上綱上線到葉婉晴被舉報的罪名，以次充好，收受賄賂。

　　何偉和劉新宇是這兩個機房的負責人，他們一聽這個消息全都傻了眼，知道這些機器的記憶體條是被人暗中抽換了。當時新機器拿回來，雖然不是台台開箱驗機，可也抽查了不少，當時何偉還專門拔過記憶體條，讓別的老師看名牌記憶體的焊接工藝和金手指，現在，這些記憶體條全部不翼而飛，誰換的、什麼時候換的，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各負責人有自己機房的鑰匙，常務理事有所有機房的鑰匙，兩個月前，葉婉晴把中心工作交接給小許，那就是小許換的，但是，到哪兒去找證據？都是免螺絲主機殼，拔插記憶體就是個玩，一個機房半小時就換完了，而且，葉婉晴、小許、何偉、劉新宇，只要沾過鑰匙的，誰都有換記憶體的嫌疑。

　　報案，三萬元的案子，公安局來驗指紋還不夠跑腿費的，再說，既然能換，戴個手套換是常識，櫃裡隨時放著防靜電手套，天天人來人往，誰的腳印都有，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換的，只覺得最近機器死機的情況多了起來，根本無從查起。這回，葉婉晴是真被算計了！

　　十

　　學校成立了調查組，調查了各級經手人、證人，首先確定，當時二、三機房買來時的機器是部分開箱驗機，裡面的實際配置和配置單相符。

　　記憶體條是被人後換的，但什麼時候換的，怎麼換的，誰是嫌疑人，還要進一步調查。

　　調查到最後，自然是沒有結果。領導班子經過反復討論，終於做出了對葉婉晴同志調查結果和處理決定的公示。

　　公示說明，在葉婉晴同志任職期間，管理混亂，由葉婉晴同志經手的帳目，共有價值七千二百一十四元的散件內容不符或去向不明，有兩個機房一百二十台機器的名牌記憶體被調換為雜牌記憶體，差價三萬五千元，為院裡造成了經濟損失和極壞的影響。

　　同時，在組織調查過程中，葉婉晴同志不但不積極配合組織工作，還煽動對立情緒，引發矛盾，拖延時間，給調查工作帶來極大阻礙和極其惡劣的影響。

　　鑒於該同志以上表現，院領導及黨組織決定：撤銷葉婉晴同志軟體工程系主任職務，撤銷葉婉晴同志的常務理事職務；黨內記過一次；解聘葉婉晴同志的電腦教師工作，作為待聘人員，留校察看一年。

　　葉婉晴把上訴材料送到大校長辦公室，大校長正在等她。

　　她說：「校長，我不服這個處理，我是被誣陷的，機房的記憶體是被人偷換的，在我被調查期間，陳院長讓我和許維交接工作，陳院長也有故意讓人換記憶體的嫌疑，在沒查清楚之前，憑什麼讓我負責任？還有，我沒有煽動對立情緒，我一直在配合組織工作，兩個老師發生衝突那天，我根本沒在場，憑什麼說我引發矛盾？」

　　大校長說：「小葉啊，我對你的事情一直是非常重視的，發生這種結果，是我非常不願意看到的，但因為我不是調查組的成員，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個人發表意見的權力也是非常有限。我瞭解過一些情況，就算不說記憶體條的事，你經手的帳目，還是有一些出入的。院裡沒有說記憶體條被換一定是你的責任，但說你管理混亂，造成壞的影響，這些指責都是可以成立的。至於引發矛盾，和你當時在不在場的關係並不大，我側面瞭解過，有調查組的成員說你不配合工作，你手下的同志對立情緒也很大，我想，這些，你不會毫不知情吧？小葉啊，我想作為一個朋友，而不是作為一個領導來和你聊一聊，你願意聽嗎？」

　　「願意。」

　　「好，我的意思是，你現在能不能平心靜氣、心平氣和，換個角度思考一下這次的事情。任何事件，它的起因、過程和結果，都不是一個人就可以控制的。你說對嗎？」

　　「我承認您說得對，矛盾的形成，往往不是一個人的責任，但是，作為一個領導，他第一該做到的事就是公私分明，像陳志浩那樣，把個人拉幫結派的利益關係和江湖義氣拿到工作中公報私仇，這對嗎？」

　　「小葉呀，你也知道，組織原則也好，法律法規也好，一切都是靠證據說話呀，就像你，調查結果，的確是帳目上出了問題，有你的說明，有你的簽字，這就是證據。但你指責陳院長的這些話沒有證據，你說了，只能給你帶來更不利的影響。所以呀，小葉同志，我的意見是，年輕同志犯了錯誤沒有關係，還有的是機會。你的能力，你的才華，我個人一直是很欣賞的。我希望你現在能做到接受組織意見，給組織一個改正錯誤的態度，只要你放平心態，重新開始，這個學校一定還會有你的用武之地。你回去仔細想一想再給我答覆，好不好？你的材料，我也一定仔細看。」

　　葉婉晴說：「校長，您放心，我一定會平心靜氣地仔細地想。下一步我該怎麼走，我如果接受了組織意見，是不是就等於混淆是非，承認了我被誣陷的罪名？這算是保全自己的無奈之舉，還是向黑惡勢力投降的妥協之策？我希望您也能幫我解釋清楚這個問題。」

　　「呵呵，小葉同志啊，你說的這些話都是氣頭上的話，沒關係，我還是非常理解你的。回去靜靜心，好好想一想再來找我，我相信，憑你的聰明和理解力，你是會想明白的！」

　　十一

　　上訴無門，院裡派人來催葉婉晴搬出系主任辦公室和中心辦公室，交辦公室鑰匙，即日起去院人事科報到。

　　王校長說：「陳志浩是在職權範圍內處理你，撤銷的都是你的崗位職務，人家利用評聘分開這一條整你，你上訴到哪兒都沒用。」

　　黃蕾說：「你得想清楚，這一年，你是忍還是不忍？事業單位立刻就要定崗定編了，你想保住編制，就得忍，你得有心理準備，能承受住這種落差。不容易呀，誰都是過好日子容易過苦日子難，可是工作總不能扔啊！」

　　葉婉晴說：「如果這種手段我都能忍，我還是人嗎？」

　　天昏暗了。

　　陰霾的天空，北風狂勁地撲來，像刀子一樣刮過臉。葉婉晴低頭拉緊帽子，使勁兒向前。風帶起一層層雪屑，從道路兩旁的林間翻卷出來，一陣陣撲打在她臉上，腳趾凍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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