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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滾!」門裡傳來一聲怒喝。司海晨一下停住手,轉身下了樓梯。

  竟然心無所慮,一覺沉沉睡去。等葉婉晴睜開眼睛,窗外已繁星點點。

  她望著天花板發呆,心中空空蕩蕩。這樣躺了許久,起床,開燈,端起臉盆開門,看司海晨站在門口。

  葉婉晴直接去了水房,站在水籠頭旁,一遍遍地沖臉。學校的水是地下水,她喜歡這水冰冷地沖向臉頰的感覺,冰冷可以幫她恢復記憶,許多記憶。現在,她全都記起了,她不喜歡他,從第一次見到他就不喜歡,並不是因為他是她的競爭對手壓制住了她,而是因為無論他多優秀都不能讓她產生欽佩或是信任。她早發現他骨子裡缺乏一種物質——善良。他可以做到對良心無知無覺,無論做了多缺德的事,在夜深人靜時都不用反省捫心自問,都可以踏踏實實睡得很好。現在,她終於把他看穿了、看透了,可惜,什麼都晚了。

  葉婉晴進了屋放下臉盆,對司海晨說:「說什麼都是浪費時間,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請便吧。」

  「……晴晴,我承認我是耍了手段,可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本來想給他找個更好的地方,我想讓你高興,我當時已經給他聯繫了林大數學系。你應該記得,我給你打過電話問你辦得怎麼樣,你說挺順利的,我以為你們又找到別的單位,我當時真的特別失望!沒錯,我是想挖空心思搶你的愛,但我絕對不是讓他沒工作……」

  「我再說一遍,出去,你如果現在不出去,我叫人請你出去。」說著,葉婉晴向門外走去。司海晨砰地把門掩上,抓住葉婉晴拉門的胳膊說:「晴晴,你公平點好不好?如果他愛你,不會因為進不了三中就離開你,你不要把你倆分手的原因歸罪在我身上,我根本沒想到他會走。我一直準備和他打持久戰,我幫他聯繫林大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是想讓你喜歡我,你明不明白?」

  葉婉晴奮力甩開司海晨的手,一抬手,狠狠扇在司海晨臉上。

  兩人的目光忽然變成對峙,司海晨摸了摸臉說:「我們相處這麼久,你還能因為他打我,我在你心裡是什麼位置?葉婉晴,你到底拿了多少真心和我談感情?」

  「你還好意思說真心?從我們在省政府見面那天起,你哪天和我真心過?你做這麼缺德的事就不怕天打五雷轟?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毀了一個人的前途!毀了我們的幸福!」

  「我呢?你和我在一起不幸福嗎?」

  「他給我的幸福,是你一輩子都難以想像的!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給我滾出去!」

  「好,葉婉晴,既然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這麼廉價,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只希望在你冷靜下來之後,也能拍拍胸口問問你自己,我,愛不愛你,和我在一起,你開不開心。過去是我不對,可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他願意,我可以給他辦回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但我告訴你,他有沒有這工作和舍不捨得離開你絕對是兩回事!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認為,他對你的選擇,就是放棄!」說完,司海晨出門走了。

  夜已深了,絕望像黑夜一樣無邊無際。絕望是孤單,是在這個世界,沒有愛,沒有掛念,沒有訴說,是在這個世界,你不愛別人,別人也不愛你。

  葉婉晴獨自坐著,既不想睡,也不想清醒。她想不清楚自己的狀態,在生命裡,這算是一個什麼歷程,從時間上說,未來還應該很遠,可她看不到也沒有期待。忽然,她站起身打開燈,空蕩蕩的屋裡一下明亮起來。

  她走到桌邊,輕輕用手撫著桌面,那些幸福的時光,明明在這個屋子裡存在過。他的胳膊、他的軀體就俯在這桌子上,他兩手托腮望著窗外,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他指著天空說:「看,多藍,多高遠,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純淨的蔚藍。」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閃著光彩,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從後面抱著他,親吻他,想把所有打動她的光輝留住。

  那時的他們都不是現實中的他們,那時的愛情像春天的草一樣新鮮。記憶裡活生生的時光不存在了,卻還有記憶,記憶與現實是多麼需要相互轉化,所以人們才研究光速,研究相對論,不斷提出時光倒流的夢想,希望有朝一日能重來一次以改變讓他們深惡痛絕的事實。

  可是,在物質世界,這個理論真會實現嗎?

  十五

  幾天後,司海晨又來找葉婉晴,司海晨說:「不管以前怎樣,現在我們已經相愛了,你能把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一筆勾銷嗎?我們在一個城市,有共同的生活,還有我們父母對我們抱了多大希望!你考沒考慮過他們?做人不能太自私,我們不是只給自己活的。」

  司海晨的媽媽也找到葉婉晴說:「晴晴啊,這些首飾、表,阿姨給你拿回來了,你倆在不在一起,那是你倆的事,阿姨既尊重你們的隱私,也尊重你的選擇,但這些是阿姨送給你的,和司海晨沒關係,阿姨一直把你當女兒看,以後咱們還得相處呢。要是以後你再不見我面,阿姨可就真傷心了。」

  父母是最後知道的,媽媽最先撐不住了,先是哭,又氣急敗壞地進屋翻騰,一會兒拿出一張單子說:「你看!你看看!小吳走關小司什麼事,是我找他讓他走的!你看看他給我寄錢的單子!看看日期!是我自己偷著找他的!不是說他人不好,是他不適合咱這個家!你能不能消停點兒啊!別作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媽的心哪!」

  爸爸說:「小司這個事兒做得是不對,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小吳回來,你倆還能像從前那麼好嗎?他還能像從前那麼對你嗎?有些事兒,發生了,就沒後悔藥啦。再說,小司可是對你一心一意呀。」

  ……

  在眾人軟硬兼施的合謀裡,葉婉晴沒能和司海晨分手。不久,司海晨又出現在葉婉晴家裡,而司海晨的母親也不斷邀請葉婉晴,葉婉晴礙於情面不得不去。

  可再坐在一起,氣氛變得尷尬,兩方的父母都好像在強顏歡笑,葉婉晴和司海晨禮節性地維持他們表面的關係,單獨相對時,兩人之間卻有了鴻溝。

  司海晨沒刻意哄她,他好像對她換了另一種目光,審視、觀察,獨自盤算著什麼,好像事情反了過來,他成了受害者,在給葉婉晴機會,等待葉婉晴對他懺悔。就這樣,兩人忽然不通消息了,沒電話,沒問候,更沒約會。在很久不見之後,這天葉婉晴下課回宿舍,看到司海晨站在樓下。

  兩人面對面站了一會兒,司海晨說:「我想過了,咱們還是分手吧。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了,我也找不到從前的感覺了。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意義。」

  葉婉晴點了點頭,說:「好,就這樣吧。」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再無餘話可說,葉婉晴抱著教案走向宿舍樓臺階,司海晨扭頭看著她背影,想起不知在哪裡看過的兩句詩:

  當你相信時,一切都那麼美好。

  當你不信時,一切都那麼荒唐。

  十六

  葉婉晴恢復了單身生活,上班,下班,晚上學習,週末回家。

  現在,她既不想吳俊寧,也不想司海晨,過去的時光好像突然做了了結,就像一條大河,原本波濤滾滾,卻突然被土地打了個大彎,失了蹤影。

  季榮萍調走了。

  自從陳院長正式上任,季榮萍這個系主任早已名存實亡,現在一走了之,正是明智之舉。照黃蕾的話說,這些年,房子、職稱、榮譽,該得的她都得了,帶著這些資歷,到哪都能混得不錯,幹嗎非得在陳院長這兒受氣?

  葉婉晴也對季榮萍心生敬佩,這麼張揚的一個女人,表面潑到如此程度,還能頭腦清醒,審時度勢,該放則放,進退自如,真是聰明。

  季榮萍走後,經領導班子討論決定,由葉婉晴代理系主任職務。

  當葉婉晴坐到系主任辦公室那張漂亮的寫字臺前,坐在寬大的老闆椅裡,禁不住想起一句老話: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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