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襲(19)_薑竹青

十九

　　吳俊寧忽覺有些話不入耳，他低頭喝了口湯，覺得還是有必要把話講出來，便說：「晴晴，我發現你越來越喜歡興師動眾了。彈琴，聽琴，是我們自己的事，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雖然我達不到鋼琴家的水準，可我們請得起交響樂隊，開了演奏會，這還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嗎？我覺得，倒變成一種功利，一種炫耀，而且是對音樂嚴重的不尊重。我們發自內心做一件事，本來是懷著特別純粹的情感，可一旦沾上豪華，沾上富貴，就變味道了，有時候你甚至會忘記它的本來面目。」

　　葉婉晴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她本想說，如果真能開獨奏音樂會，那不是達到另一個高度嗎？和你為我彈琴有什麼衝突？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難道還要佔據生活的全部喜好嗎？生活難道就要一定和功利分開嗎？某種程度的炫耀不也是能力的展示嗎？

　　她在心裡想了半天，卻一句也沒說出口，因為她自己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九

　　葉婉晴為黃蕾和王校長找了許多資料供他們參考，根據他們的要求，分別為他們設計了效果圖。

　　義大利原裝進口的蒸氣浴室、法國衝浪按摩浴盆、德國整體水池，按黃蕾的想法算下來，只一個洗手間，裝修就要十來萬。

　　葉婉晴不禁暗暗咋舌，她真難想像一個人會有那麼多錢。黃蕾經常約她一起去看裝修材料、傢俱，而黃蕾選擇的通常都是本市最昂貴的甚至是葉婉晴從未涉足過的精品店。

　　豐富的物質不斷刺激葉婉晴的神經，加深她對另一種生活的印象。越和黃蕾接觸，一種痛苦便越深切地植入葉婉晴心裡，她看到並開始逐步瞭解另一種她從前根本無法想像的生活，在這種生活面前，她心生嚮往，心跳加速，再掂量一下自己，卻又痛苦無奈。她知道自己和這一切有著太遙遠的距離，那不是她的優秀可以彌補的。

　　裝修有些新想法，效果圖就要改動，為這，大家常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感情自然也融洽起來。葉婉晴非常清楚，這些人，都是圍著權力中心打轉的人，只喜歡和自己同階層的人結成同盟，與人交往的唯一理由，就是可用。

　　葉婉晴特別注意學習黃蕾和沈華的處事作風，她要抓緊機會和他們建立起一種平等互利的關係，她絕不能讓別人覺得她無足輕重，像個跟班一樣用完就算了，她要讓她們瞭解她的實力，讓自己成為他們網路中的一部分。

　　想起當初司海晨說過的話，葉婉晴越發覺得有道理。在中國，權力階層是講血緣的，這裡面包含著家庭、夫妻、社會背景、朋友等等層層相連牢不可破的關係。與其說是關係，不如說是一種集體勢力，這個階層，不是你刻苦努力就能隨便進入，既需要你個人的能力、魅力，又需要機會，還要有人願意接納你。

　　而葉婉晴的穩妥、得體、知情識趣，很快被這個圈子接納了。

　　十

　　十二月末的一天，葉婉晴成功地進行了第一次出色的試講。她試講完畢，教務處的馮處長當場評價，「我相信，電腦學院又將出現一個優秀的教學能手！」

　　因為是全校新教師的試講，學校主管教學的領導全都在座，馮處長這句話為葉婉晴帶來良好影響，大家都說起當初陳院長不辭辛苦親自挑選人才，獨具慧眼選中了葉婉晴。

　　中午，黃蕾給葉婉晴打電話讓她出來吃飯。

　　進了單間，葉婉晴一眼看到系主任季榮萍竟然在座，看葉婉晴來，滿面春風地和她打了個招呼。等葉婉晴落座，沈華把菜譜遞給她讓她點菜，葉婉晴有些奇怪，問：「你們怎麼興致這麼高？」

　　黃蕾說：「當然是因為你啦！上午你試講完同志們反響這麼大，領導的評價這麼高，我們都為你高興呢。沈領導，你當時沒在場，我們小葉特有教授風範，課講得非常精彩、好評如潮。是不是，季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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