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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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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實際上我的感覺沒有錯,後來我查了資料,這部協奏曲是在1785年的2月11日首演的,4天后又在維也納公演,也就是說他寫作的時候正好是冬天。」 葉婉晴心裡一動,沒想到吳俊寧竟然這麼癡迷。 葉婉晴在古典音樂上也下過一定功夫,對一些世界著名的交響樂、鋼琴協奏曲、小提琴協奏曲、歌劇也算是耳熟能詳,那主要是為了炫耀:在某些場合不經意地說出這是哪部作品的哪個樂章、哪個作者與年代背景,這樣才能顯出她才華橫溢、佼佼不群。 吳俊寧的話卻立刻讓葉婉晴發現了他們本質的差異,他是發自內心、至真至純,完全不同於自己的功利主義。葉婉晴禁不住有些汗顏,本想表達一下驚訝,又覺得,對自己真正喜愛的事物,別人的讚歎都是蹩腳而多餘的。 兩人繞過圖書館,走到運動場,一群男生正在踢足球,他們左奔右突,有人不小心摔在厚厚的雪上,便哈哈笑著,滾一身雪再爬起來。運動場旁的冰場上,澆冰的大水罐車正圍著操場一圈圈地轉悠。 兩人站在操場邊上看了會兒,相視一笑。葉婉晴問:「你心中不會只有這一個風景吧?你不可能只喜歡一部作品。」 「當然不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許多風景。」 「那你不是要去很多地方,不是要不停地尋找?」 「……我只知道,這裡是我最急切最想要看到的一個風景,有些期待,是迫切的、必須的,而另一些,可能會事過境遷。」 葉婉晴點點頭。 「你呢?在你心裡,也有這種風景嗎?」吳俊寧問。 葉婉晴沉思一會兒,說:「有。Escape,記得這個詞嗎?它有逃避、逃逸、溜走、被忘掉的意思,在植物學裡,還代表野生。」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盛夏,那天的陽光像火一樣。我一邊讀著escape,escape,一邊撩起一點窗簾向外望,忽然,我發現了這個詞的語感。我看到樹木正在蓬蓬勃勃escape般生長,樹葉正綠油油地escape般地伸展,整個夏季中的生命都在熱烈地旁若無人地擴張。我忽然有一種痛苦的感受,我不能escape,不能像野生植物一樣盡情撲入窗外的夏季。」 「escape?該把它譯成什麼?不應該是逃離、逃逸,也不是被忘掉。野生?你是在期待一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掙脫。只有掙脫之後,才是飛翔。」 「掙脫……你要掙脫什麼?」 「只是種感覺,有些人,一生都會有想要掙脫的感覺,你可以說他是妄想,就像我們有時候會做亂七八糟的夢。」 「我能理解。人們尋找不同的風景,最終,是為了尋找讓自己眼睛一亮的身影,讓自己耳目一新的心靈,當我們尋找不到,會失落,不能尋找,會想掙脫。」 葉婉晴心中一震。 多麼精闢! 眼前這個男生再一次讓她心有所感。她望著他俊秀的臉、深邃的眸子,美真是一種奇異的綜合,既來自思想、個性,又來自表像。葉婉晴想起曾看過的一張莫札特的畫像,畫像裡的莫札特也有一張清秀的臉,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臉龐圓潤,目光溫和,他帶著寧靜的思索凝望遠方。雖然畫像的調子是灰色的,但還是給人一種熱切的明亮。 那與貝多芬的畫像截然不同,貝多芬有一張憤怒的臉,還有憤怒得幾近猙獰的頭髮、緊皺的眉頭,一雙深沉的眼睛飽含堅定的思索與戰鬥的決心。還有蕭邦,瘦削、敏感,帶著明顯的詩人般動盪的浪漫氣質。這三個人的面容,和他們的作品那麼一致,以至於讓她一見之下便過目不忘。 「你在想什麼?」吳俊寧問。 「我在想《莫札特》那部電影,看過嗎?八四年的。」 「看過。」吳俊寧點點頭。 「我不喜歡扮演莫札特的那個演員,也許是我先入為主,他和我看到的莫札特的畫像完全不一樣。我想,莫札特在某些時候一定是寧靜的、溫柔的、童稚的,電影裡的莫札特太吵鬧,太動盪不安。還有,那個演員臉上的線條棱角太分明,而畫像上的莫札特是圓潤的。我不是說演員的演技問題,有些氣質,光有演技是不夠的,我是覺得導演應該找一個更像莫札特畫像的人來演。」 吳俊寧的心中突然湧起難以言表的感激,心跳倏地加快,卻說不出話,只覺得臉熱辣辣的,暗想最好別是面紅耳赤讓她看到。正巧路面上有一大塊冰,他急忙幾步走在葉婉晴前面說:「小心點。」 他背對她走過冰面,又和她並肩走了會兒,葉婉晴看他不作聲,便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應該感謝莫札特的靈魂。」 八 週末打牌時,司海晨確切聽到了葉婉晴墜入情網的消息。 李靈說:「這小妮子,可開竅了!只要一接那小子的電話,那眉眼兒,呵!跟要化開一樣,沒笑吧,也跟打心眼兒裡笑出來似的。真是,戀愛中的女人最美!」 孫思楠說:「那小夥兒長得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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