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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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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從遙遠的地平線湧過來,跨過記憶的堤壩,掠過心底的低窪,最終化身為澎湃的海嘯,朝著蔣小薑的方向席捲而來。 蔣小薑靜靜地躺在沙灘上,凝望著頭頂的天空,飛機穿過雲層,朝著下一個目的地奮不顧身。不知道在目的地有誰在等待,也不知道有多少承諾需要被承載,又有多少戀人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於是,承諾有了又無,無中又生有。你知道嗎,承諾難以實現是因為它本身就很沉,而且像多米諾骨牌,推倒比搭建更容易。蔣小薑猛地吸了一口海風,嗆到喉嚨裡,咳嗽了好幾下。時光華麗的羽毛像是在瞬間被抖落了遺珠,很多問題一下子又浮上了腦海。 時間是無法比擬的魔法師,把現在變成了過往,把希望變成了明天,永遠無法觸及。 畢業之後,世界還是飛滿了各種各樣的傳言。 她聽說夏曆騎著他的N代升級版摩托車去比賽了。 她聽說現在喜歡小混混的女生以指數上升。 她聽說每個人都在曲折的路途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然而只有她屈伸在自己的空間裡,一步也邁不動。柯睿熙說,只有小孩子才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堆積著太多的潛臺詞沒有辦法表述。 有些事情,你沒有經歷過,但在看別人去演繹的時候,你會淚流滿面。 那些事情,如果你經歷過,那你再看別人去演繹,你會欲哭無淚。 總有一種哀傷不能說盡,也有一種哀傷不能被指教。 她想自己過得還好,至少比想像的要好。 那麼,你呢? 柯睿熙,沒有我,你過得好不好?夏曆,沒有我,你還是能夠騎著摩托車周遊世界? 這個世界被裝載在一輛沒有方向盤的汽車裡,顛簸反覆,她也想過故事被轉述。有人醒來,有人懂得,有人珍惜,但故事不能完全被她設計,他的手裡握著至關重要的線,她牽不動,也扯不了。她一個人無能為力。 她想起很多歌,想到了她就去找。 她想起一些人,想到了她就懷念。 這個世界,沒有愛情,生活還是要繼續。 這個宇宙,沒有她,每個人都還是能好好過。 「柯睿熙,如果我跟你說那個夏天我和夏曆在海邊瘋玩了一天,我們沒有錢,那天晚上我們借住在一個漁民家,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牽著手睡了一夜,你會相信嗎?能相信嗎?」蔣小薑對著無邊的大海孤單地自述,最後拿起手機按下柯睿熙的電話號碼,然後把手機埋在沙灘的小窟窿裡。 蔣小薑側臉眺望著海平面,她用虛化的空間距離來想像隔著大海的此岸與彼岸,在千百年前,甚至億萬年前,此岸與彼岸是不是重疊在一起的平地,因為地殼的演變,它們才越離越遠,而海水就是它們因為分開而流下的眼淚。 夏天像一個巨大的回收站,收集著他們的過往和將來要丟棄的、遺忘的所有,那些沒來得及丟進粉碎機的記憶碎片,拼湊成一本幾海裡寬的相冊,怎麼也翻不完…… 女孩要送給男孩的故事,整整是一個無法斷章截開的夏天,全部的全部,都將屬於他,包括她迷失的心,落下的淚,以及那句很珍貴的「我喜歡你,柯睿熙,一直都是,不管我們的故事從哪裡開端,以什麼樣的形式,我只喜歡你」。 後記 最後一個夏天/漩沐 後記被留在了整個故事的最後,它如同浩瀚宇宙中滑過的一顆行星拖長的流光,在故事戛然而止的時候,我們帶著或絕望或悲傷的情緒,在最後尋找一點點希望。所以,我把所有私密的個人的話都留在了最後。 《盛夏流光》是我真正意義上開始認真地寫一個故事,我喜歡這個特殊而又滿載著含蘊的編號,它潛伏著我太多無法歷數的情緒。 在高溫與暴雨交替的盛夏,我發揮著宅精神,坐在筆記本前面,構想著這個故事最初的姿態,推掉所有雜誌社的約稿,擱淺所有的朋友聚會,放棄所有踏出房子的機會,我多想用專注的思考,來換得它更多的不同於一般。 我不愛喝帶有色素的飲品,所以我每天都喝很多的水,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每天都能喝上一瓶優酪乳。 我不愛與在同一個半球上的人區別開來,不想做夜貓子,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按照養生之道裡面講述的作息時間,起床,睡覺。 我不愛吃被標注保質期的水果罐頭,哪怕冷藏之後更好吃,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有一扇多啦A夢的任意門,可以早上去吐魯番摘葡萄,傍晚到海南吹著海風喝青椰。 可惜那些如果,僅僅是如果而已。實際上,喝了太多的水,坐著不運動的話,人就會浮腫了;打亂了的作息時間,長時間對著電腦螢幕,黑眼圈和痘痘可能就找上門來了。 生活就這樣不盡遺憾。在沒寫完故事之前,旅遊計畫只是空想,瘋狂購物也很渺茫,它們最終會隨著時間的快進而消失,如同那些已經被我撕去的日曆和送走了的花季雨季。 我帶著遺憾寫故事,在寫別人的十八歲,而我自己的十八歲已經不知道被我遺忘在了宇宙外的哪一個角落。那些與青春有關的字眼,在歲月的齒縫當中,我們越是在意,它就越是消亡得迅猛。於是,我不願去想起,不管是想念哪一件是,還是哪一件非,它所帶來的小細碎堆積起來就可以炸開我的大腦。 我熱衷於遺忘,遺忘任何一條路途中耗盡的情感,遺忘青檸時代裡殆盡的信仰,遺忘我喜歡的你、你喜歡的我。 可是,在寫《盛夏流光》的這一長段時間,我周遭的世界不盡波折。這些波折以它們不同的形式在我的身邊耍花腔,有時候我遠遠就認出它們,有時候它們湊得很近,甚至已經波及我的正常生活,我還認不出它們的模樣。它們所存在的週期遠遠超過了我的預計,我的遺忘症在它們的身上失效了。 它們凝聚成巨大的烏雲,覆蓋了我頭頂上的那一小塊天空,就連那僅有的蔚藍都剝奪了我仰望的權利。 它們化身為一場令人猝不及防的暴雨,我是那沒有帶傘就魯莽出門的倒楣鬼,被它們帶來的狂風暴雨,淋得不堪狼狽。 人生在這些時候,不是迎面而上,就是繞道而行。我以為所有的迎面而上都是勇者的作為,於是,我就較真地去辨認它們,驗證它們,毀滅它們,可任何一道有心渲染的傷口,都有著它生生不息的適應能力。我忘了所有的困難,艱險之所以遇人愈強,是因為它如雜草般適者生存的堅韌,在有些時候,我們要繞道而行,才能留給大腦更多的思考空間。 所以,到現在完成了《盛夏流光》,我回過頭來,回望來時之路的坎坷與波瀾,它們是起伏的山也好,闊達的海洋也罷,我幸喜自己這一路走來,拋開了所有消極的心緒,沒有情緒化地將它最終定義成一個未完成的坑。 我告訴我的朋友,我改掉所有聊天工具上的簽名,我堅定地告訴自己:我在這個世界上生長了二十多個年頭,所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不是有過一場多麼驚天動地的戀情,而是能夠一直堅持寫字,並且沒有對此感到疲倦。 我不知道我的一生會寫多少故事,我也不知道下一本小說講述的是怎樣的故事,我更不知道每逢故事寫到瓶頸的時候,我能從第幾道彎裡看到溫煦曙光。可是,我盼望得到你的鼓舞與溫眷的目光。這如果算是心願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在我點亮第幾根蠟燭的時候,才能夢想成真。 這個故事,從夏天開始,又在夏天結束。 《盛夏流光》的不可重複性,對我來說,是第一個夏天,也是最後一個夏天。 你是不是也在與我一同經歷著,這個夏天延綿到我們生命中,所帶來的每一場悲歡離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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