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流光(60)_漩沐

六十

　　第九章忘卻痛苦

　　你突兀地闖進你的記憶，

　　用你的懷抱溫暖了你的心，

　　所以，只有我能懂你，

　　就讓我們抱頭痛苦，忘卻……

　　以後我們依舊並肩而行。

　　【1】

　　兩個人從酒店出來，看到整個大堂裡都擺滿了金橘，一顆顆黃澄澄的，枝頭還系著利是包，頑皮的孩子成群結隊地在那兒跑來跑去。蔣小薑忽然想到剛和柯睿熙認識的那個春節，他抱著一棵金橘站在她家的門口，整張臉都被金橘擋在後面。蔣小薑的眼睛晃了晃，想起夏曆說等到情人節的時候，他一定要送她九十九朵玫瑰。她不知道九十九朵玫瑰和一盆金橘比起來到底是哪個佔有的空間更大一些，可是聽起來，九十九朵玫瑰遠遠比一盆金橘浪漫。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路過的商店特別會做生意，除夕夜都沒有關門，蔣小薑從商店的玻璃櫥前經過，目光總是忍不住被櫥窗裡的物品所吸引，可都沒停下腳步走進去看看。但有一家店讓她停住了腳步，蔣小薑趴在玻璃櫥窗外，往裡面望。

　　「好漂亮啊……」

　　被亮麗的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水晶音樂盒，每個不同的角度看過去顏色都不一樣。蔣小薑盯著它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問店員它的價錢。

　　「一定很貴！」蔣小薑瞥了那個水晶音樂盒一眼，剛送走一位客人的店員察覺了蔣小薑眼中對那個音樂盒的喜愛，對她介紹說：「這款音樂盒的設計師的設計理念是一顆善良美好的心，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欣賞，它都有自己獨特的吸引力。最重要的是，這款音樂盒是設計師送給他初戀情人的禮物，希望她心懷著愛的時候，依然保持著她原本的善良美好，像水晶一樣透明的心。」

　　「他真浪漫……」蔣小薑略有感慨地說。

　　「小姐，如果你喜歡的話……」蔣小姜猜到店員接著要說什麼了，她把頭扭向正在放煙花的廣場，指著絢麗的天邊，拉了拉柯睿熙的衣角，說：「我們去那邊看煙花吧！」

　　說著，蔣小薑就朝廣場的方向跑了過去。

　　在接近時代廣場的地方，看到不遠處亮起的一大片光斑像是演唱會現場粉絲手裡揮動的螢光棒。蔣小薑看了看路邊的小販，滿地堆積的螢光棒，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突然間閃過了那個叫做「幸福」的詞。停下來，買了幾十根，可是在付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來得太匆忙沒有跟媽媽要錢，柯睿熙不聲不響地掏錢出來，接過小販遞過來的包裝袋時，對蔣小薑說：「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好看嗎？」蔣小薑把螢光環舉到柯睿熙的面前晃了晃。

　　柯睿熙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蔣小薑有些擔心地靠近他，低聲地問：「你怎麼了呢？」

　　柯睿熙說：「沒事啊。」

　　蔣小薑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生氣的語調說：「你騙我啊！快說，快說嘛！」

　　柯睿熙把臉朝向背著蔣小薑的那一邊，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那句話，「真的沒事。」手裡卻緊緊地攥著今天本來要送給蔣小薑的禮物，本來是蔣小薑的生日禮物，卻因為住院兩個月未能送出——一個水晶音樂盒。就像是設計師的本意一樣，希望她心懷著愛，永遠幸福。

　　一個人如果每天說謊四次，一年就是1460次，如果按照60歲的平均壽命計算，一生就是88000次。其中最容易脫口而出的那句就是「沒事，我很好」。

　　仿佛是理論得到了驗證。蔣小薑把手裡的螢光環戴在了柯睿熙的頭上，用一種很無辜的表情說：「這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只有戴在撒謊的人頭上才會發光。」話音才落，柯睿熙就把自己頭上的螢光環摘下來要往小薑的頭上套。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打鬧著朝時代廣場靠近，原本凍僵了的雙腳因為運動而逐漸暖了起來，周圍的空氣更因為人潮的擁擠而變得暖而潮濕。蔣小姜朝著柯睿熙的眼睛呵出一口白氣，結果他的眼鏡蒙上了一層霧氣，蔣小薑笑得前俯後仰。

　　實際上，大聲笑出來的同時，蔣小姜心裡也冒出了這麼久以來心底掩藏的哀傷和醞釀已久的數以萬計的悲傷，這些事情是不說出來大家就不會明白的吧。

　　=奇=看到蔣小薑被乾澀的風吹得發紅的臉，柯睿熙拿下自己系在脖子上的圍巾，溫柔地包裹住小薑的脖頸，長長的圍巾圍著她包了好幾圈，令她看起來像一隻北極熊，現在換成了柯睿熙笑得眉毛眼睛都湊到了一起。

　　=書=就因為他一笑起來，心底的那一片天空化開了混沌的雲彩。

　　=網=像無數氾濫成災的偶像劇，無法讓一個和諧的場景延續整場劇碼，不可能成就兩個人的溫情畫面，總會有第三個人闖入情節。

　　當夏曆拿下頭上的頭盔，板著一張僵硬而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蔣小姜的面前時，仿佛詮釋了所有故事的殘骸。整個世界像瞬間被冰霜凍結住了，就連前一秒蔣小薑的微笑都凝結在時間的光譜中，無法動彈。

　　對於夏曆來說，這是怎樣的一幕場景呢。他想努力擠出一絲寬容的笑都沒有辦法，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生有說有笑，而這樣歡快的笑容都是與自己在一起時極為稀有的。最讓他無法容忍的是，那個男生還是柯睿熙。

　　真的喜歡我嗎？其實那一刻心裡最想知道的還是這個問題，最在乎的還是這個，儘管得到的可能是安慰的答案。冬天拖著虛長的尾巴掃過指縫的罅隙，冬天會凍裂的手不能夠戴任何首飾，但夏曆還是固執地戴著那個情侶戒。

　　在除夕夜聽完長輩語重心長的暢談之後，最想、最迫切見到的那個人，現在就站在眼前，可是只是這樣默默地望著，就莫名地失去了靠近的念頭。夏曆緩慢地轉身，總覺得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被空氣操控的身體，一點一點艱難地轉過去。

　　夏曆是年夜飯的中途跑出來的。

　　夏曆是不顧爸爸媽媽的臉色騎上「豺狼」的。

　　夏曆是在黑夜中穿過無數條溫馨的街頭，在心裡不斷地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見到她，才會像現在這樣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夏曆卻看到了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場景，在這一刻仿佛相信了夏殊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夏曆伸出手把另一隻手上的戒指摘下來，可是因為手乾裂得太厲害，他好不容易才把戒指取下來，[奇+書+網]隨著指環上粘著的血跡塞進了口袋裡。

　　蔣小姜看了柯睿熙一眼，猶豫三番，還是叫住了混入人群的背影，「夏曆！」

　　不知道什麼時候握緊的手一點一點鬆開，柯睿熙拍了拍蔣小薑的肩膀，「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霎時，傷感如同黑幕中抖落的雪花，一片一片雪白停在睫毛上，不過三秒鐘就化為水滴。柯睿熙默默地把手抬起來，迎上蔣小薑左右為難的臉龐。

　　去吧。柯睿熙很勉強地露出了微笑，笑的時間久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太可笑，其實寬容可以像演戲一樣只要幾秒鐘就回返到自己的世界裡，在那裡可以自私，可以不顧及他人，但是柯睿熙還是那麼執著地將一切延續到蔣小薑徹底離開了他的視線後，才像含在嘴巴裡的糖果，失去味道，失去晶體，最後只留下舌苔上的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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