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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我閉上眼睛,將手掌伸到陽光裡,卻什麼也感覺不到,只好笑著搖了搖頭,說:「陽光還有心跳嗎?我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因為你能看見陽光,所以感覺不到,但在我這裡,陽光不僅有心跳,還有氣味呢。」他似乎有些自豪感。

  「爸,你就別賣弄了,誰稀罕呀?」鄒文亞不滿地瞪了他爸一眼。

  我連忙說:「我想聽,真的,叔叔,你接著說。」

  叔叔就又津津有味地說起來:「陽光有時候是清香的,就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蘋果;有時候也會發出黴味,就像蛋糕長毛了。當然,這些比喻都不太準確,真正的味道只能用心感覺,一說出口,就走味了。」說完,他就笑了。

  鄒文亞擦完了鞋,幫我穿上,然後站起身來,說:「就在這吃晚飯,我們一起做,怎麼樣?」

  拒絕肯定會引起她的誤解,我便爽快地答應了,站起身跟她一起往廚房走。半路上經過她的閨房,我停住腳步,說:「能參觀一下嗎?」

  「自己看吧,像蝸牛住的,別把你這個大美女悶死了。」說著,她就先進了廚房。

  我跨進去,才發現連一扇窗戶都沒有,是絕對的黑。我摸了半天,才找到開關,打開燈,一切盡收眼底。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幾乎就占滿了整個房間。整個房間小卻不亂,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書收拾得有條不紊。我站在書桌前,細看那些書,驚奇地發現,幾乎有一半都是文學書,還有不少名著,如《簡?愛》、《復活》、《包法利夫人》……看來她還是個文學迷,怎麼從來不對我說?

  我的目光突然被桌面上的一張照片吸引,那應該是鄒文亞和她媽媽的合影。我一看到她媽媽的面孔,就覺得眼熟。我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著,幾秒鐘之後,我終於搜索到了,對,就是我到蘭亭市第一天,那個幫我做飯的陳阿姨。這麼說來,她媽媽是鐘點工。

  我絲毫不小看鐘點工,但我一想到要在這裡見到陳阿姨,心裡就緊張。我和她女兒是同學,她看見我,一定會有點尷尬。所以,我決定馬上離開。

  鄒文亞正在摘菜,我走進廚房,故意大聲說:「對不起,我必須馬上走,我剛想起來,我妹妹今天學小提琴,她這個人你也知道,沒人盯著,就胡鬧。」

  鄒文亞一臉的無奈,說:「好吧,我就不留你了。」說著,就扔下菜,洗了洗手,跟我出來。

  我向叔叔匆忙道別,走出門,讓她留步。她堅持要送我到車站,我扭不過,只好讓她一起走。

  太陽已經沒影了,天還亮著,巷子更陰暗了。好在有了來時的經驗,出去就輕鬆多了。

  走到巷子口,老二和浪仔還站在那裡,老二正在開一瓶啤酒,見我們過來,就把開好的啤酒伸過來,說:「來,喝一口,包你幸福十年。」

  鄒文亞把我擋在身後,一把奪過啤酒瓶,對著瓶嘴一揚脖,咕嚕咕嚕猛喝起來。

  老二心疼了,連聲喊叫:「小亞,你給我省一點呀!喝光了我喝啥?」

  鄒文亞這才停住,一抹嘴,把瓶子遞給老二,說:「我喝了十口,可以幸福一百年了。」說完,拉著我就往前走。

  老二在後面喊:「就剩半瓶了,你幸福,我可痛苦羅!」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拉緊鄒文亞的手,一路小跑出了巷子。我們重新放慢腳步,沿著大街向車站走。

  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旁,我又想起了學校的事,忍不住問:「你和班頭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

  她苦笑著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記得有一次是她的生日,同學們都商量好了放學為她慶祝。慶祝就得送禮物,我買不起,就溜掉了。後來是春遊,一次大概要花將近一百元,我就沒有報名。她來做我的工作,我只說不想去,就拒絕了她。在我們班,走東串西的風氣是很盛的,可我從來不到別人家去,同學們想到我家來玩,我也一概回絕。天長日久,我就成了孤家寡人,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的家你都看到了,我有什麼資本和別人比?有時候我真是恨啊,恨這個世界不公平!」她的眼角滲出了淚水,有點說不下去了。

  我停住腳步,握住她的手,說:「上帝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很喜歡你爸爸,他說,一個人沒有眼睛的時候,陽光就握在他的手心裡。多麼感人呀!我們都有眼睛,陽光對我們來說太不珍貴了,所以,我們的手心感覺不到陽光。這才是我們最大的悲哀,你懂嗎?」

  她吃驚地望著我,半天才說:「你真這麼想?」

  我點點頭。她突然抱住我,使勁在我背上拍了三下,然後鬆開我,說:「車站就在前面,我不送了,回去晚了,我爸又要喊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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