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裡的陽光(28)_黃春華

二十八

　　她翻了個身，一條腿不老實地壓到我身上，把被子搞得亂七八糟。我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腿移下來，將被子拉平。我在欠身關燈的時候，看到了外婆，她正微笑地看著我們，她也許從來沒想過我們會這樣親密地睡在一個被窩裡呢。

　　燈一滅，夜就深了，我靜靜地躺下，一夜無夢。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我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想起了今天是休息日。我把胳膊向旁邊一伸，竟是空，側頭一看，人已經不在了。

　　我穿衣起床，走出房門，看見雨林正和爸爸在餐桌旁吃早餐。

　　雨林見我出來，就笑著說：「我起床的時候，你還在打鼾呢，我就沒敢驚動你。」

　　爸爸正在喝牛奶，嘴裡鼓鼓的，說不出話來，就揚了揚手中的杯子，意思讓我快來吃。

　　我走進衛生間，洗漱完畢，來到餐桌旁，媽媽正好從廚房出來，將手裡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放到我面前。

　　我抬腕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多鐘了，在以往，他們早就不見蹤影了。我奇怪地問：「你們今天不上班？」

　　媽媽一邊吃著麵食，一邊說：「你到蘭亭市這麼久了，我們還沒好好陪過你，今天我們全家一起出去玩一天。」

　　「工作忙，就算了吧，我挺好的。」

　　爸爸擺擺手，說：「這點時間還是要擠的，機器也有停轉的時候嘛，我也趁機休息一天。」

　　雨林歎了口氣，說：「好是好，可是，我說到藍水灣，組委會不同意，非要去紅樹林。紅樹林離我們家才幾步路呀，天天都能去。我真想上書聯合國呀！」

　　「你有意見就保留吧，今天必須聽我的。紅樹林天天都離我們很近，但我們不是天天都有這個機會喲。」媽媽的話很有說服力。

　　雨林不好爭辯，就轉頭對我說：「藍水灣的海鮮可好吃了，最好別錯過這個機會。今天這個活動是專門為你發起的，你最有發言權，怎麼樣？選擇吧！」

　　我沒想到她一下把矛盾全部推到我身上，真讓我左右為難，其實我對遊玩並沒有多大興趣，再則，紅樹林和藍水灣對我都是陌生的，去哪不去哪，我無法選擇。我只好用喝牛奶來掩飾自己。

　　爸爸看出了我的難處，就說：「活動主題已定，在座的諸位格格只有參與的權力，沒有修改的權力，欽此！」

　　一番話把大家都逗樂了，所有的異議都隨笑聲散去了。

　　爸爸駕車，媽媽坐在他旁邊，我和雨林坐在後排。雨林興致勃勃，不停地給我介紹紅樹林，說對面就是香港，海灣裡的水髒得只配蒼蠅居住……

　　我只顧點頭，無意中發現爸媽都一言不發，他們的臉似乎已經不會笑了，像塗抹了一層定型膠，都是那麼直直地望著前方。幸好路程不遠，很快就到達了。

　　車外的陽光明媚，氣溫也很適合，是個遊玩的好天氣。

　　我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草地綠綠的，茸茸的，像一張精心鋪蓋的地毯；在地毯之上，站著一排排高大的棕櫚樹，它們沿著海岸線向前延伸，似乎沒有盡頭。

　　這就是紅樹林呀！在此之前，我就聽說過蘭亭市有一本中學生雜誌，叫《紅樹林》，今天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了，這裡應該就是蘭亭市的世外桃源吧。

　　雨林拉著我，在草地上奔跑，在樹林裡穿行，爸爸拿著一個數碼相機，在後面不停地喊：「等一等，照張相！」我們有時候就會停下來，或以棕櫚為背景，或以榕樹為背景，甚至就躺在草地上，讓爸爸為我們拍照。

　　媽媽一直跟在爸爸身後，不時指揮我們，靠近一點，笑一笑，頭抬高一點……

　　後來，她終於忍不住，說：「來，我也和你們一起照一張。」說完，她就跑到我們中間，左手摟住雨林的肩，右手摟住我的腰，很幸福的樣子。她的大女兒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小女兒也長到了她的耳際，她應該覺得幸福。

　　爸爸舉著相機，喊：「頭靠近一點！」

　　媽媽突然把我摟得很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鏡頭閃過之後，我們散開了，我驚訝地發現，媽媽的眼眶有點紅。

　　我說：「你怎麼啦？」

　　媽媽連忙用手在眼前晃了一下，說：「不習慣照相，緊張，哈哈，看我就是這麼沒用！」

　　雨林在用力拉我，我不得不跟她一起跑。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