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手心裡的陽光 >


  我以為我這話很幽默,可她一點笑意都沒有,臉繃得像塊木板。

  又開了一會兒車,拐進一個住宅區。我看見大門口寫著「青竹苑」三個字,可是除了一座挨一座高得可以上天的樓房,連一片竹葉也沒看到。

  上樓要乘電梯。這個時間人少,電梯裡就我和媽媽。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感到很局促,眼睛只敢盯著閃動的數字。她也沒什麼話說,裡面的空氣讓人窒息。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數字才停止在「20」,我跟在她身後走出電梯,再走過一段窄窄的走廊,就到了。

  屋裡是另一番天地,寬敞而華麗,就像走進了宮殿。但我並沒有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樣失態,我儘量讓自己保持一顆平常心,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進她為我安排的房間。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匣子卻沒有輕易放下。我四周掃視一遍,覺得衣櫃頂上比較合適,就踩著板凳,踮著腳把它平放上去,直到滿意,才跳下板凳。

  她一直站在門口,看我做著這一切。我準備彎腰整理背包,她突然問:「你也學了小提琴?」

  我搖了搖頭,繼續整理背包。

  「你為什麼要帶它來?」沉默了一會兒,她又問。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她說的是匣子,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才說:「外婆最珍愛它,從來不讓我動它……」該死,我又提到了外婆。

  我特意抬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躲開我,說:「噢,換洗的衣服都在櫃子裡,我要出去一下,可能晚上才回來。」沒等我回答,她就轉身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聽到大門被哐地一聲鎖上,我渾身一抖。為什麼要抖?我不知道。

  我豎起耳朵,能清楚地聽到她遠去的腳步聲。我突然覺得心好痛,仿佛是被她踩的。

  我打開窗戶想透一下氣,意外發現,從這裡可以看到社區的出口。我就靜靜地趴在窗邊,不一會兒,那輛黑色的富康果然就出現了,像一隻螞蟻,繞過一個小彎,消失在群樓之中。

  發了一會兒呆,收回精神,到衛生間洗澡,對著鏡子一照,才發現自己臉上掛著淚水。右半臉有點破皮,被淚水一浸,生疼生疼。

  打開淋浴,開始從頭到腳地清洗自己。但不管怎麼洗,都覺得腦袋鈍鈍的,像糊了一層強力粘膠。我揚起臉,正對著噴頭,讓水像針一樣紮到臉上。我多希望它們是一根根鋼針呀,穿透我的腦殼,讓我想明白現在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水不是針,穿不透,穿不透的感覺是最痛的。那種痛就像水柱一樣,向我一骨腦撲來,我被擊中要害,慢慢撫著牆壁蹲下來,借著水聲的掩護痛哭起來。

  哭,真的是一劑良藥,能神奇般地醫治心的疼痛。

  從浴室出來,我覺得心裡的硬塊不在了,也許都化作淚水流走了吧。但我發誓,只哭這一次。

  我並沒有拿衣櫃裡的衣服,而是換上自己帶來的。為什麼換別人的衣服呢?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儘管我知道媽媽不是外人,但我無法阻止自己這麼想。

  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小心翼翼地在客廳裡走動,褐色的木地板發出咯咯的響聲,好像在說「輕點踩」。可是我已經很小心了,它還是覺得痛,我也沒辦法。

  沙發是真皮的,柔軟華貴而氣派,坐下去總覺得像坐在誰身上,心裡不塌實。我還是習慣坐木頭的,棱是棱,角是角,腰酸背痛了,靠上去就能起到按摩的作用。

  電視是超薄的,螢幕差不多有一張床單那麼大。遙控就在茶几上,我沒有去動它。我倒有些懷念家裡那台十五寸的電視,因為小,搬來搬去很方便。冬天的時候,我總把它搬到我房間裡,坐在被子裡看,神仙似的。外婆就和我偎在一個被子裡,她不愛看電視,只為了監督我,最多只讓我看半個小時。

  牆角的空調機是海爾的,銀灰色的身子,很高貴的樣子。我相信,只要它一開口,整個房間就在它的掌控之中。而我的外婆一生都沒享受過空調,每次我吵著要買,她都會用人與自然的道理來說服我,最後我只好跟著她扇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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